我从古墓来 - 第九百一十章 黄昏与生死

    他笑了。

    “大哥快看，他看到我们了！”

    唐竹显得有些兴奋，指着老农。

    我说道：“你这样会显得很无礼，咱们先去小路上吧，不要在这田埂上待着了。”

    我带着唐竹离开了田埂，来到乡间小道。

    没多久，老农也收拾好农具，来到我们面前。

    此时太阳也终于落山，黑幕开始降临。

    “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老农笑着开口，似乎对于我能找到并无任何意外，只是领着我们往村里走去，很快来到一个农舍前。

    还未进门，就闻到浓浓的肉香，想来是老农的家人早已准备好饭菜，就等着老农回来。

    门外已经被黑夜笼罩，屋内反而有光芒，令人温馨。

    “老头子，回来了？”

    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显然是老农的老伴。

    老农说道：“老婆子，有个朋友来了，我那老酒热好了没有？”

    说着，老农带着我们一起进去了。

    农舍很简陋，但是有人陪着，就是温馨，就是人世间最大的奢华。

    屋内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妪，正摆弄着碗筷，正好四副，就像她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一样。

    而在桌子旁边，则是一个小小的炉子，上面正热着一个酒壶。

    “这不是热着吗。”

    老妪笑着说道，然后叫我们赶紧坐下。

    酒香也冒出来了，桌上的菜也是荤素搭配，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甚至还有一大盘花生米，却是陪酒良方。

    “来，无尘坐。”

    老农拉着我在他身边坐下，笑呵呵的说道，就像是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一样。

    老农向老妪介绍道：“他是我师侄无尘。”

    然后指向唐竹：“他是一个老妖怪，名字我也不知道。”

    “你才是老妖怪！”

    唐竹不爽了，当即嚷嚷道：“我叫唐竹，不是老妖怪！”

    “哈哈！”

    众人一笑，我这说道：“师叔，这些年过得还好？”

    这老农，自然就是我的师叔，张子林了！

    我没想到第二个找到的，竟然是张子林，就像是第一个找到的竟然是竹妖一样，不过不管怎么样，至少是找到了，那就是好事。

    很快，酒开了。

    热酒上桌，张子林却说道：“唉，这天气有些热，却是喝这热乎乎的老酒没有什么意思，若是你能在冬天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笑了笑：“那还不简单？”

    说着我朝四周一挥手，寒气弥漫，屋外下起了雪，温度一下就降下来了，不过我们都不是常人，这点寒冷当然也难不倒我们，倒是张子林的妻子，赶紧去找了几件厚衣穿上。

    “幻术？不对！”

    张子林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奇怪道：“你这是……入道了？”

    我却摇头道：“距离入道，尚有半步之遥，想要入道，却是非常困难。”

    张子林“哦”了一声，然后说：“你领悟的是什么道？”

    “生死。”

    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然后喝了一口热酒，这寒冷的天气喝热酒，当真是最舒服的事情，只觉得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唐竹奇怪的看着那酒，有些跃跃欲试。

    “这是酒，要不要尝尝？”

    我给唐竹要倒了一杯酒。

    唐竹犹豫了会儿，端起那酒喝了一口，顿时大喊道：“好辣！不过……味道好像还不错。”

    接着又喝了几杯，竟然就有了醉意，趴在一边睡着了。

    张子林这才奇怪道：“无尘，这竹妖怎的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他自然认得出唐竹就是曾经的竹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一路找来，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他，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竹妖。”

    于是我把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简略给张子林说了一遍，张子林恍然大悟，对我说：“你这样做是对的，兴许是这竹妖不想再过那般生活，所以才会重新变成一棵幼竹，想要重新来过。”

    我问道：“师叔，你在这地方待了多久？”

    张子林奇怪的看着我：“你不知道吗？我们一起来进入这万符古国，已经有接近八十年了啊！”

    八十年？

    果然如此么！

    看来我之前在幻境中所经历的时间，是和这万符古国一样的！

    张子林看我沉默的样子，似乎看出点什么来了，他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未找过来？”

    我犹豫了片刻，轻叹一声，把我之前的经历说了出来。

    张子林听完以后，面露惊讶之色，他说道：“你是说，你在那幻境之中，经历了一生之久？而且，现在已经是司灵果了？”

    我点点头。

    张子林皱眉沉思，我看他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什么的，就问道：“师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给他添了一杯酒。

    张子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夹了花生米吃下，这才轻叹一声：“你的一切经历，应该是小师叔以你而为之的！”

    这一点我倒是猜到了。

    他继续说道：“当年，小师叔在阴间和楼兰之间，也像你一样，经历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那个人生不完全属于他，但是他去因此而强大起来，获得了很多东西，只是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

    “他如此经历了以后，也在你身上试验了，令你在那个诡异的世界中经历过一生，然后通过司灵果成功复生。”

    我奇怪道：“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张子林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这万符古国和你所待的那个世界，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我估计都和小师叔有关，等我们一起找到那个秘地之后，也就知道了。”

    我皱眉深思，然后问张子林他这八十年是怎么过的？

    张子林看了看老妪一眼，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来到万符古国之后，我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样子，然后就和她相遇了，我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在这地方渡过了八十年，和她一起。”

    好吧。

    “老太婆，快给我们加个炉火。”

    张子林大声呼喝道。

    老妪冷哼了一声：“自己不会加么？”

    不过还是去端了炉火，放在我们桌下。

    我和张子林喝了许久。

    最终，我问张子林什么时候可以出发，离开这里？

    张子林看着老妪说道：“等她走了以后吧。”

    于是我和唐竹一起留下来，一直等着光阴流逝。

    村里人都知道了我们，以为我们是张子林收养的义子。

    于是，我们也开始过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而且唐竹过得还挺有意思的，每次下地他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春去秋来，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

    终于，在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张子林的妻子没能抗住那个冬天的寒冷，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我想过要救她，可是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救不活她。

    我知道，那是她的寿命真的已经到达极限，那是不可能救得活的。

    张子林倒也没有说什么，就握着他妻子的手，静静的看着她。

    这时候，正好是日落之时。

    我看着天边的夕阳，在张子林妻子垂危之际，并没有去想太多，只是觉得，生死就在这一瞬间。

    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我心中忽然明亮起来，什么是生死？

    我定定的看着远处跳动的夕阳，仿佛那夕阳也是有生命一样，此时此刻，即将落下帷幕，到了生命的尽头。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太阳落下，真的就是已经死了吗？

    不，太阳下山之后，只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另外一个地方，在我们看不到的另外一个世界。

    明天，它还是再升起来，再次获得新生！

    那时候的太阳，还是太阳！

    同样的，人的生命在死亡以后，这个人就真的已经永远的消失了吗？他是真的死了，还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这个世界上，或者是存在另外一个世界？

    而等待他的，是不是在某个一刻，再次获得新生？

    轮回，重生。

    我深吸一口气，那一刹那，我明白了什么是生死。

    生不是生，死不是死。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生死！

    活着的人以为自己活着，可其实未必就是活着，那或许就是一种形式罢了。

    死了的人，也未必就是死了，他有可能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正如之前在醉红楼的时候，小二说的那番话。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可以叫这个名字，我也可以叫这个名字，而生也只是一种形式，任何东西都可以生，任何东西也都可以称之为死。

    生死，不过是一种状态罢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我熊总豁然开朗。

    似乎看世界都不太一样了。

    那一刻，明明已经要落下的太阳，忽的一下抬高了些许，直到又过去了一些时候，那太阳才终于落下，进了山的另外一边。

    我体内的道气，蓬勃发展，冲击着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你，终于悟了。”

    这时候，我身后响起张子林的声音。

    我起身，看到他苍老了许多，想来是因为他妻子的去世，多少心中难受，所以才会变得这样。

    我说道：“却是迟了些时候，否则想来能救活师叔母。”

    张子林却豁达一笑：“厮守八十余年，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生死有命，哪个人不会死？哪个人又不会生？”

    我浑身一震，认同张子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