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警官和木木 - 第34页
“秦河巷到了吗?”
“到……到了……外面就是护城河了……”
雷恩恨自己不是真歹徒,连劫车都不像样,眼瞅着到了一个比较狭窄的砂石路,就让停下直接窜了出去。警用摩托在后面也熄火了。
“警官,我……我是被劫持的,我可没有……”出租车司机语无伦次地解释,我让他赶紧开车离开,这里没他什么事了。司机如蒙大赦,哧溜一声倒车出去。
我悠闲地穿过两条小巷子,在护城河边看到了雷恩的身影,他并没有跑进密集的小巷子不见踪影。我也不担心,因为他到了那些地方,生存几率有点小。
“你跑什么呀?凌云木还生着病,你折腾什么呀?”我没好气地问他。
他站在护栏边上,看着护城河里的河水,“项警官,你只关心他,我是不是多余的?”这语气不太对劲?我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补了一刀,“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就要有自知之明。”
他明显瞪了我一下,奈何光线昏暗效果不显著。
“走吧,大晚上的,小心一会看到水鬼。”我掰过他的肩膀推他往回走,他却站着不动,死活不肯动。
“行,生我气啊?舍不得这具身体了对不对?”我只好放软些语气,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但你也不能太过分吧?总不能一直这样醒着,否则凌云木怎么办?魏医生说你出来太久,会影响凌云木的病情,一人各退一步。先跟我回去。”
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项警官,我是一个正常人,你觉得哪里不正常吗?”
“正常,很正常。”
“我比他差哪了?为什么我非得沉睡?你知道,一个人明明醒着,却被强制要求入睡的滋味吗?”
这种滋味我无法体会,唯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聪明,但凌云木不愿意依靠你的力量获得那些虚名,这是他的原则,不是你的错。”
黑夜寂静,我似乎能听得到他胸膛的起伏声,他静默半晌,才说:“我有没有机会……做一回自己?”
这太难了,我不知如何回答他。此时的雷恩完全没有白天看上去那么胜券在握,他有些迷茫。人在黑夜里总不如白天那么坚强。
我不太会安慰人,只好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发现他怔怔地看过来。
护城河的护栏够宽的,我俩坐在上面,一边抽着烟一边看朦胧的月色,身后是缓缓流动的黑色河水,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水流声。这种静谧的感觉,是市中心生活体会不到的。
“你知道吗?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对凌云木。”他忽然开口。习惯了夜色,我能借着月光看到他立体的五官。
我说:“其实,病院里有很多好心人,比如魏医生,他十分关心凌云木。”
“那只是出于职业需要。”
“呵,我也是。”
“你不是,项警官。”他十分笃定,我不习惯被人剖析,便不说话。
“你肯定也发现了,”他忽然凑过来,近得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你和凌云木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在偷窥,窥视你们。”
“说得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我抬手报复性的抓了抓他的头发,跟摆弄一个鸟窝无二。
“你抚摸他头发的时候,总是很温柔。却把我的弄成鸟窝。”
“不好意思。”
“你还给他买冰激凌。你知道我曾经跟他说过什么吗?”
“不知道。”
“我跟他说:‘你一辈子也吃不到冰激凌,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你买!’我折磨他,让他哭,他哭的时候,我反而很高兴。这种时候他的意志是最为薄弱的,我就能够出来透透气!”
我叼着香烟忘了吸。
一个孩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你永远也吃不到冰激凌,没有任何人爱你,没人愿意爱你!”
我感到鼻中有些酸涩。
雷恩的语气十分严肃,哪怕在被审讯的时候,我也没见他这么认真过,他说:“项警官,虽然,直面生活这张无情面孔的人不是我,但我仍知道普通人会具备的想法。在这里,我奉劝你一句,离精神病人远一些。”
他继续说,“尽管没有先天遗传,但后天的凌云木,你觉得他完整吗?特别是经受这一轮打击后,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自理了,那就跟残疾人一样。”
或许一半是天生,一半是过去的职业习惯使然,我们这种与邪恶作斗争的人,总是不断地靠近“麻烦源”,总觉得事情没办好,不能撒手不管。
他今天让我离凌云木远一些,大概也是将凌云木看成了一个麻烦不断的人。
“工作归工作,但你个人情感上,你应该离他远一点。项警官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我很坦然地说:“你说的不无道理。”凌云木的主人格,在生活上根本无法自理,没有生身家庭,寄养家庭已经化为乌有,他一辈子,或许只能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雷恩:“家世那么显赫,尽管你百般推脱成为继承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你还是无法放下凌云木。他会拖累你,你也会耐心耗尽。没有人会在一个精神病人身上寻求慰藉,如果有,他自己肯定也有问题。”
“雷恩,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实在不习惯他跟我探讨人生大道理。
“与其让他浑浑噩噩地过一生,为什么不让意识独立的我取代他呢?”他忽然语气变得暧昧,“项警官,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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