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 第6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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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老朱头吸了吸鼻子:好,这参其实原本是你挣回来的,我把着也不像回事儿,你想要就拿去,要给谁吃给谁吃,我管不着。
    口吻很淡的几句,却又像是很决绝。
    老朱头说完,也不再看阿弦,迈步出门去了。
    阿弦叫道:伯伯!举手去拉老朱头,他却一甩袖子,掀开帘子走了。
    老朱头出门,见玄影立在檐下,他身不由己往前走到大门口,抬手想去拉门栓,却忽地又停下。
    他面对大门站着,并未回头,但双耳所听,身后并无任何动静。
    手指抬起碰到门栓,抽了一小节又止住,如此试了几回,终于攥成拳垂了下来。
    柴房里只剩下那chuáng他原本拿来的旧被褥,老朱头看着,喃喃自语:我这可是自作自受,为谁辛苦为谁忙。
    他俯身将被褥抖了抖,稍微铺理了一下,身后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响,是脚步声。
    老朱头也不答话,就听阿弦道:我把人参替你藏起来了,伯伯不要生气,回去睡吧。
    老朱头本打定主意不理她,忽然听了这句,便回过头来:你说什么?你不要那参了?
    阿弦垂着头:我本就不该惹您生气,以后也不会再动人参了,等明日,我立刻就将他送到善堂,jiāo给袁大人替他找寻亲人。
    老朱头大惊:你可是这惊喜突如其来,让他无法相信。
    阿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道:我原先并不想要这人参,也不信那什么能起死回生的话。当初只是因为想着,伯伯年纪大了,倘若有一日身上不大好,好歹也有个准备。
    双眼里透出诧异震惊的神色,老朱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弦,他张了张口,却无法说一个字。
    阿弦吸了吸鼻头道:我从小跟伯伯相依为命,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一样。所以想伯伯健康平安,长命百岁地陪着阿弦,毕竟您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想不到也不敢想,如果没有伯伯,我会是怎么样。
    阿弦的眼中闪闪烁烁,像是暗夜星光。
    柴房内并无灯火,老朱头觉着自己立在原地,就像是一根木桩子,但是心里先前那股悲冷却早就化作了暖伤,但却并不是难过,而是太高兴了,几乎喜出望外,喜极而泣。
    这孩子并没有见异思迁,仍是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
    但他何德何能。
    老朱头暗中攮了一下鼻子,眼睛早已模糊。
    他不敢在这会儿走出这柴房,生怕自己忍不住会在孩子面前丢脸:那你你刚才怎么说要跟他长长久久的?
    阿弦道:因为因为我之前跟伯伯说过的,只要在他身边,我就看不见那些东西。
    老朱头诧异,呆呆问道:是因为这个?你说的是真的?等等可验证过?我是说除了从雪谷回来的那次
    验证过,阿弦点点头,举手将眼角的泪揉去,笑笑:我以前从不知道像是个寻常人一样是什么滋味,所以有些忘乎所有,其实我知道不该这样,他虽然忘了自己是谁,可是始终会有想起来的一天,难道我要qiáng要他留下么?所以我会把他jiāo给袁大人,袁大人毕竟是刺史,只要他愿意,一定可以把人照料的更好。
    老朱头原本还猜疑她想送人走的话是赌气或者权宜之计,如今听说到这个地步,疑心早就飞到爪哇国。
    反复几回深深呼吸,老朱头走到阿弦跟前,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他并未说一个字一句话,只默默地出门,进堂屋自回了房。
    这一夜,老朱头并未再露面。
    阿弦也并未去打扰他,只在自己房中守着那男子。
    因服了药又吃了参汤,双重滋补调养,男子的气色略见好转,呼吸也匀称了许多。
    谢大夫也说他得了这参的滋养,大有好转,只要以后调理得当,身体痊愈指日可待。
    阿弦眼见果然如此,心中宽慰,这样的话,明日移jiāo到府衙她再求一求袁恕己,应该不至于再有xing命之虞了。
    她半趴在炕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张胡子飞乱遮住半张脸的人,从未想到,可以有这样一个人让她如此贪恋地凝视。
    但是却又并无半点男女之私。
    是一种自然而然地愉悦,就像是花木向阳,四季轮换,如此而已。
    但是不属于她的,迟早会离开。
    而她要做的就是放手。
    已经对老朱头这样说了,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目光移到那只放在被子外的修长枯瘦的手上,阿弦探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给他掖在被子里。
    她就这样怔怔地凝视着,疏忽夜半。
    睡意涌上来,阿弦便猛地摇一摇头,重又睁大眼睛仔细盯着他看。
    这个梦她很快就要醒了,她私心想多呆会儿。
    阿弦并未关门,门口处是玄影趴着,时不时地也被主人惊醒,抬头看一眼。
    狗儿知道阿弦有心事,却无能为力,只也耷拉着耳朵,惆怅地将长嘴放在爪上,时不时地转头瞅一瞅阿弦。
    诗云: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窗纸上泛出暗蓝的晨曦色,阿弦从梦中惊醒过来,却见自己不知何时正紧紧地抓着这人的手。
    她慌忙放开,看看天色,老朱头很快也要起了,若给他看见自己一夜如此,只怕又要生气。
    阿弦将要起身,双腿却早已经酸麻了,挣扎了半晌才爬了起来。
    打了水进屋,冰冷的水浇在脸上,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阿弦举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要出门之时,忽地看见炕上那人。
    蓬发飞须,看着就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流làng者,如果这样送去府衙,袁恕己见了只怕不喜。
    阿弦站着,怔怔地想了会儿,终于走到墙角的柜子边儿上,梳子是现成的,但她还需要一样东西这个物件儿,她这里却没有。
    清晨。
    当阿弦从梦中惊醒,而桐县大部分人还在沉睡中的时候,袁恕己却已经在花园内练完了一趟拳。
    这一夜,袁大人也并未好睡。
    昨儿苏柄临的突然到访,老将军倾怀相告的那些话,就如无形的利剑,bī近袁恕己跟前,寒意凛然。
    从苏柄临将话题引到武皇后身上,袁恕己多半缄口听思而已,可这位老将军所说的未免有些过于详尽。
    袁恕己隐约猜到苏柄临似乎另有目的。
    果然,在将武皇后跟崔玄暐的关系说完之后,苏柄临道:所以,你想问十八子的梦境是真是幻,老夫可以告诉你,分毫不差。
    袁恕己口gān舌燥,虽然他也隐约觉着阿弦的梦十有八九是真,但亲耳听苏柄临承认,一个分毫不差,仍叫他的心也跳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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