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 第2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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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弦忙道:不用,我就不进去啦!
    崔府的门第太高, 阿弦本能地有种敬而远之之感,先前倘若不是崔晔自己寻去找她,只怕她再也不会来见他了,何况
    崔晔道:怎么?
    阿弦想到在府里的沛王李贤跟太平公主, 口gān心跳。
    她脚步挪动悄悄往后退,忽地又想到一件事:阿叔,是药王孙老神仙在帮你调治么?
    崔晔道:是,你听谁说的?
    阿弦竭力凝神打量他,却始终看不见有一丝一毫的幻象,但这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阿弦道:是贺兰公子告诉我的。既然有老神仙亲自调治,阿叔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面前这人犹如一泓清川,一轮皎月,阿弦想不到他陡然间玉山倾颓、gān涸枯萎的模样。
    崔晔眼皮一动,才要说话,阿弦已后退道:我改天再来找阿叔就是了。
    耳畔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崔晔怔忪,知道是她跑开了:阿弦!
    并无回应,她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撇下他跑了。
    崔晔略有些啼笑皆非。
    不说崔晔意外,那两边儿垂手静立大气儿也不敢出的崔家家仆们,却也一个个呆若木jī。
    他们这也是头一次开眼:崔晔竟撇下沛王跟太平公主,在这里特特招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少年。
    但更加让他们震惊的是,人前从来不苟言笑的这位主子,竟然会对着这少年露出笑容。
    而那家伙居然敢就跑了。
    众人都鸦雀无声,如梦如幻。
    这边儿崔晔听她已经远去,只得转身进府。
    他心里想着阿弦所提卢照邻之事,仓促中却忘了问她是如何认得卢升之的。
    卢照邻新做的这首《长安古意》,崔晔当然也听闻了。按理说通篇并没什么大碍,惹事的的确是那两句。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jīng云外直。
    所谓汉帝金jīng,是说西汉之时,汉武帝刘彻于建章宫内设置铜仙人,巨大的仙人掌中托着承露盘,统有二十一丈高,仿佛抵达云天之外似的,故而诗中有云外直这种说法。
    单挑这一句也仍毫无妨害,最致命的还在下面。
    其中梁家所指的梁,便是东汉跋扈将军梁翼,他仗着权倾朝野无人能敌,做了许多残nüè之事,且更gān出毒杀少主质帝的举止,令人发指。
    梁翼独揽朝中大权,任人唯亲,肆意敛财,当时国都之中梁家的宅邸、园林等,占地之广阔,比皇宫还更胜一筹,且林苑之中营造的宛若仙境,什么台阁,长桥,河流,森林甚至各色奇贵珠宝,珍禽异shòu,应有尽有,可谓当世无双。
    所以叫做梁家画阁。如果只提这一句梁家画阁中天起,倒也没什么,但当这两句对仗起来,再结合《长安古意》四字,便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入非非了。
    毕竟这时侯,因高宗在调理身子,一些朝中大事政务等,竟都逐渐转jiāo给了武皇后,先前坊间已经有些异样声音,说什么牝jī司晨之类的话,暗讽后宫gān政。
    偏偏武后偏爱的侄儿武三思,因念他年少能gān,不仅提拔了官职,更封为梁侯。
    这便偏偏又yīn差阳错地合了梁家画阁的意思。
    武后一方面帮着高宗料理朝政,可谓尽心竭力,听到那许多流言蜚语,本就不快。
    这次经过有心人的挑拨,当即便下旨将卢照邻入狱,有杀一儆百的意思。
    这些纠葛,阿弦自然不会知道,也难以理解。
    且说崔晔进府之时,沛王李贤跟太平公主在书房里静候。
    太平因百无聊赖,又满心好奇,便问李贤:贤哥哥,那野小子怎么会也认识崔师傅?
    李贤实则也正纳闷,却微笑道:我如何知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罢了。
    太平道:他的缘法也太高了,那些长安城里有权有势的,以及那些富贵人家,想见崔师傅都不能够,他站在门口叫一声,崔师傅把贤哥哥跟我撇下了去应酬他,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李贤正寻思这件事,闻言止不住又笑:兴许他跟师傅有一番咱们不知的渊源一句话才说完,忽然后悔。
    李贤不禁瞥向太平,却见太平目光一直,继而她道:是啊,我怎么忘了?崔师傅在外头流落了这么久,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难道跟那小子就是这段时候认得的?
    李贤知道她心xing聪明,却没想到转的这样快,便咳嗽了声:太平,这些是师傅的私事,你最好不要自行乱猜。
    太平道:是不是乱猜,待会儿崔师傅回来,我当面问他就知道了。
    李贤喝道:太平!
    太平一愣,李贤却又将声音放得柔和了些:母后也曾说过,崔师傅这次回来,形貌清减,风神憔悴,且又失忆目盲,可见必然受了许多苦,他若愿意提起在外头的事,又何必你我去追问?他早该跟母后禀明了,如今他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你我又何必qiáng去追问呢?
    太平听了这几句,方若有所悟:听来也有几分道理,那好吧,我不问就是了。她是个闲不住的,在屋里转了一圈儿,道:崔师傅真是厚彼薄此,我不在这里等了,我去找师娘去。
    李贤待要拦着她,太平早跳出门,熟门熟路地往内而去。
    太平绕过廊下,宫女们跟在后头,前方崔府的下人们见了,纷纷避让行礼,又有人早跑往里头报信。
    一路参见殿下不绝于耳,太平并不管那些繁文缛节,翩然往内。
    不多时来到内宅,还未进门,就见挽着高髻身着宽袖袍服的卢氏快步迎了出来。
    崔晔的母亲出身大名鼎鼎的范阳卢氏,卢家书香继世,官宦世家,大儒辈出。
    太宗时候打压过门阀,范阳卢氏略显沉寂,但仍是世人推崇的极有名望的大家。
    而崔晔的夫人卢氏,名字叫做烟年,正是崔母的内侄女儿。
    卢烟年从小儿在家族中耳闻目染,饱读诗书,是个才华横溢,秀外慧中的女子。
    崔母早就看中了她,而范阳卢氏跟博陵崔家的长辈们却也极看好这门婚姻,当即一拍即合。
    所以太平也很喜欢找她说话,因卢烟年并不像是其他贵族女子一样透着庸俗之气,有些心事,太平不能告诉武后的,甚至也会同她倾诉。
    两人相见,卢烟年屈膝行礼,太平却跳上前道:师娘快些儿不必多礼。
    烟年抬头,垂眸浅笑道:公主殿下,可折煞我了。
    这有什么可折煞的,崔师傅是我贤哥哥的师傅,当然也是我的师傅,我叫你一声师娘又有什么不对。
    烟年后退侧身,举手相让:殿下请里头坐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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