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 - 第5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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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侍郎见他两人注目,愤愤道:我还需要变装么?就算是内人站在跟前,也定认不出我是谁!说话之时,泥水珠从胡须上滚滚掉落。
    桓彦范叹道:虽然不是时候,但我仍是忍不住想笑。
    阿弦早掩着口回过身去,两人相视,眼中都透着顽皮难忍的笑意。
    长吁口气,桓彦范叉腰:沿着这条路走,前方也不知是哪里了。
    阿弦眼神一刻飘忽,脱口说道:是襄州的范县。
    宛州jiāo界之地便是襄州,但未必一定是范县,见阿弦如此快速而笃定地回答,桓彦范问道:你怎知道?
    阿弦摇了摇头,抬头看看天,郑重其事道:不管如何,我们一定要在傍晚之前赶到范县。
    桓彦范见她似有心事:怎么啦?
    阿弦摇头,复招呼林侍郎:林大人,您撑一撑,等到了范县就好了。
    林侍郎大概又发现了新的希望,一瘸一拐拼老命追了上来。
    这条山路颇为泥泞,连桓彦范跟阿弦两人也走的颇为吃力,就不必说林侍郎了,加上体力不支,几乎每走几步就要摔上一跤,最后整个变成了泥人。
    阿弦跟桓彦范看不过,两人一左一右挟扶着他,林侍郎已半死,也不挣扎。
    桓彦范笑道:林大人竟还不如小弦子呢。
    林侍郎连还嘴之力都没有,只泥猪般哼哼了两声。
    幸而三人走了半晌,身后有一辆马车骨碌碌而来。
    阿弦忙去拦住,那赶车的老人家见他三人浑身沾泥带水,这般láng狈,诧异道:难道你们也是从括州方向来的流民?居然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
    阿弦跟桓彦范对视一眼,并未否认。
    那人看阿弦面嫩,桓彦范清俊,林侍郎又老迈,还有一条狗拖家带口很是可怜。因叹道:我正要去范县,索xing带你们一程,也算是做做好事。
    阿弦大喜,鞠躬谢过,便扶着林侍郎上了那木板车。
    马车重又往前颠颠而行,林侍郎斜躺在车上,有气无力地叹道:原来板车竟这般舒适,连轿子都比不上。
    阿弦跟桓彦范双双嗤地笑出声。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见一座城池在望,同时众人都听见潺潺水声。
    桓彦范举头张望,发现绕着前方那县城,旁边是一条长河,流水滔滔。他便问道:那是什么河?
    赶车的老丈道:那是咱们这有名的无渡河,据说这河北边儿是接着huáng河的,还有的说是地底下的水脉接着扬子江,总之我懂事以来,就算犯了再严重的天旱,这条河却永远都不会gān涸。
    两人问答之时,阿弦却扬首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无渡河。
    桓彦范跟林侍郎因听了老者介绍,也正凝视,此刻车行近县城,那无渡河也越发清晰,猛然间,就见一个大làng从河的中心卷起,溅起很大一个水花。
    桓林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桓彦范道:这河水好似颇为湍急。
    林侍郎也道:好大的水花,就像是扔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一样。
    老者只当他们少见多怪,呵呵笑着,赶车入城。
    桓彦范说罢,因阿弦无声,便转头看她,谁知一转头的功夫,却见阿弦直直地瞪大双眼看着那条河,面上神qíng,就像是白日见鬼。
    你怎么了?桓彦范用手肘顶了顶阿弦。
    阿弦回神:没没什么。忽地又道:我们得赶紧去范县县衙!
    桓彦范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不是说低调行事?去县衙自投罗网么?
    林侍郎却jīng神一振,以为将时来运转。
    阿弦道:去县衙另有别的事。
    桓彦范疑惑。
    此时车已经进了城门,因为近来有些流民来到范县,城门查的并不严,又因小兵认得这进货的老丈,是以连问也没问便放行了。
    眼见桓彦范满眼惊愕,阿弦心中一转,知道此事不能再瞒着他了。
    阿弦凑近他,低低说道:今晚上将有bào雨,无渡河的水会bào涨,灌入范县我们要立即告诉县令,让他尽快疏散民众,躲到城北的小荆山上去。
    桓彦范如听天书: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问我,昨晚上我为何知道逃生的路么?
    啊是啊?桓彦范怔怔点头。
    是有一只鬼指点领路,阿弦把心一横,继续道:河水倒灌,也是昨晚上给我们领路的那只鬼告诉我的。
    桓彦范脸上的表qíng,像是被人捶了一拳:鬼领路?
    林侍郎听不见两人低声:怎么了?在说什么?
    阿弦知道桓彦范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相信,更加知道此事不能跟林侍郎说,因为他绝不会信,反而会节外生枝地闹腾出别的事,因此对他只字不提,只说服桓彦范就可。
    看着桓彦范惊怔的模样,阿弦郑重道: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若不立刻疏散百姓,今晚上
    眼前浮现方才看见的无渡河上的qíng形
    在那翻涌的河水之中,随着波làng起伏,有数不胜数的百姓尸首浮在其中,有人哀号,有人挣扎,却有更多人被无qíng的河水卷裹其中,拉入河底。
    其他的车马,牲畜,家具物什,载浮载沉。
    那是水中地狱,惨不忍睹。
    阿弦举手在胸口一抓,似乎想从那护身符上汲取一丝力气。
    她沉声道:如果不尽快疏散,范县将成为一座空城,所有百姓都将是无渡河中鱼虾的饵食!
    桓彦范这样跳脱自在的少年,听了这句话,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夜幕将临,天际灰蒙蒙一片,吉凶莫测。
    一只黑色的乌鸦掠过前方,停在旁边的城墙之上,幽幽之眼环顾世间,唊唊高叫,像是一个预兆。
    长安,吏部。
    数名书吏捧着厚厚地公文,低头静默地进出。
    公房之中,桌上几乎都放慢了雪片似的文书。许圉师进来的时候,几乎没看见被文书挡住的书桌后那人。
    天官。擦了擦老眼,许圉师终于走上前,你这是在忙什么?
    崔晔起身行了一礼:许公,且稍等。
    他复又垂眸,看着手中一册新送来不久的公文。
    许圉师扬首看了一眼,依稀看清是襄州来的公文,因怕是机密不便观看,便又揣手退回,自落座。
    皇后想再派钦差前往江南,我实在是无人可派了,许圉师想了想,望天叹息,就算再勉qiáng选人出来,也不过是白白填补,且我真心觉着,并没有人再能比阿弦更得用了。
    回想之前武后当着群臣面儿说起阿弦应对的那些话,许圉师真心实意地疼惜起来,眼中透出惋惜之色:但是,因为我一念之间,反害了那个孩子的xing命,我当真后悔,本不该让她去的,这担子对她而言实在是沉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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