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像勇者翻过群山 - 第三百九十四章 球员赋权时代 *****

    如果说5060年代的球迷穿越到未来，恐怕不能相信NBA会变成三十个多个亿万级富翁和一堆千万富翁们无论是比赛期间还是休赛季都像戏班子一样凑在一起，养活了一套成熟的媒体产业、新闻工作者和无数个训练师。
    过高的球员权力、看起来像天神一样的自由球员签约。
    大合同、球鞋代言、商业广告，无论他们喜不喜欢，那个时候的NBA，正在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商业传奇。
    那么，同样的联盟，在五十年前的1964年，是什么样的呢？
    NBA球员，在这个时代，和苦力无异，由于种族天赋的原因，联盟肤色变黑无可避免，于是球员又变成了一个受歧视的名词。白人球员被白人鄙视，因为他们为了混口吃的居然和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黑猩猩共舞。黑人球员被歧视，肤色就是原罪。
    这个年代，是一支球队只需要一个高层，一个教练包办所有事情，然后找到十二名球员就可以征战联盟的时代。
    杂乱无章的赛程，毫无怜悯之心的旅途安排，缺乏安全感的训练场地和酒店，以及完全没有的后勤保障和医疗团队。有的球队仍然没有队医，有的球队即使有队医也是水平低下的混子，长此以往，莫里斯·斯托克斯的悲剧只会一再发生。
    无论未来的媒体们用了多少种无厘头的方法试图挑起人们在和平年代无处发泄的激情，像随处大小便的流浪狗一样到处挤出“宿敌”、“世仇”、“巅峰对决”等中二的称呼并撺掇着所有人选择一方支持然后购买球队通和周边，从而给这项运动赋予了更多的体育精神和英雄情怀。
    几乎不会有媒体告诉你，半世纪前，当时没有人觉得一项“抢住球然后抱着不动”或者“慢悠悠的走过半场把球吊给带着厚眼镜的中锋”是一个值得让人热爱的运动。
    长期以来，球员的薪水固定，每个人都要找到第二份工作才能维系生活。
    球员在场上受伤，球队不承担他们的医疗费，如果像斯托克斯那么倒霉，照顾你是情分，不照顾那也合规合矩。打了十年的职业比赛落下一身伤病，然后却得不到任何的退休保障，那些将整个青春都献给职业篮球的人，如何谋生呢？
    生计是一面，场外的问题是另一面。
    波士顿球迷一边享受拉塞尔们带来的荣耀，一边偷偷跑到他家里的床上拉屎撒尿，在他们的门口放鸡血，各种各样超现实的事情屡见不鲜。罗伯特森帮助高中球队赢得州冠军，教练把冠军游行的路线改到了贫民窟，因为他认为反正靠黑人夺冠也只会给学校丢人。乐天派贝勒即使身处更博爱的洛杉矶，依然有超过一半的餐厅不肯为他提供服务。
    看到了吧? 就算是超级巨星都被如此待遇? 其他人呢？
    没有偶像，联盟中一半的人还要遭受自带偏见的傻逼的鄙视；NBA看起来更像是一出让那些自以为很高贵的中产阶级发泄负面情绪的地方? 没有人愿意为他们花太多的钱。
    球员没有养老金、没有餐补票、没有广告代言、没有医疗保险。
    只有让所有球员都像私人财产一样的保留条款? 还有每个队不许超过两个黑人的潜规则——直到凯尔特人打破它。
    像凯尔特人这种奥尔巴赫决定一支球队的命运的情况不在少数，导致球员们赛前一小时才会在训练场集中? 因为他们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缺勤。
    1954年，鲍勃·库西组建球员公会? 通过写信的方式笼络其他的球星——当时的条件只能写信——于是当时库西就开始联合其他球员一起? 这才使得球员们拥有一个可以平等和NBA联盟进行对话的组织。从这个角度而言，库西已经是划时代的人物。
    1955年的全明星赛在NBA劳资纠纷历史上意义重大，也是球员工会在劳资纠纷当中所取得的重大成果，因为库西在代表球员工会和当时的NBA联盟总裁莫里斯波多洛夫直接进行谈判。他们要求各队将拖欠的工资结清? 将那些不必要的表演赛缩减到20场以内为球员争取休息时间。同时? 球员理应获得表演赛的酬劳分红。
    这场纠纷持续了整整三年之久，当联盟办公室想要打持久战，库西愤怒地带领球员冲到办公大楼，才令事情得到解决。之后，第二任球员公会会长汤姆·海因索恩上任。
    库西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 现在轮到海因索恩了。
    1964年1月14日晚，马萨诸塞州波士顿。
    从1946年至今? 困扰球员最大的三个问题：报酬太低，旅途太多? 缺乏养老金计划。至今，没有得到解决。
    比赛开始前三个小时? 东西部全明星齐聚更衣室? 除了球员? 还有他们的指导律师拉里·弗莱舍。
    弗莱舍一直在为球员的平权活动出谋划策。
    今天，他郑重地告诉球员：“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联盟刚和ABC签下转播协议，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但他们并不知道公众是否会喜欢NBA和你们。但这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想要争取的东西，只能是今晚，也一定得是今晚！”
    老板们想要赚钱，电视转播则是一块正待开发的宝藏。
    NBA历史上第一次被转播，如果搞砸了，那么未来还有哪家电视台会给他们机会？
    这是老板的机会，也是球员的机会。
    “弗莱舍先生的话，我想你们都听见了！”球员公会主席汤姆·海因索恩站了出来，他就在中间，平时抽着烟，没几个人知道他有多大的话语权，但今天，他的地位在所有人之上。“从联盟成立至今，无数球员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却是一点微薄的薪水和完全得不到保障的后半生，因为老板们的恶劣剥剥削削，我们必须要领着少的可怜的薪水，浪费宝贵的休息时间去为他们打愚蠢的表演赛！幸好有库兹，他为我们争取到了应得的权利！”
    “现在，该我们做些事情了！”
    海因索恩的声音罕见地洪亮：“我们需要更好的赛程，我们想要更好的交通工具，我们他妈不希望每天到一个机场又要赶上火车才能抵达客场，我们更他妈不要冒着生命危险拼命打球却换不来老板们的一句保证。莫里斯·斯托克斯的慈善赛我们都有参加过，但请你们扪心自问，难道你们希望未来有人为了帮你筹集医药费每天张罗着别人来为你打球比赛吗？那是属于老板的责任，但他们抛弃了它！”
    海因索恩的话语正以极快的速度调动起球员们的情绪，众人的怒火生腾了起来。
    他所说的事情，不是假大空的虚幻，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事情，是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
    “我们拼命打球，为的是什么？荣誉？去他妈的荣誉，我们只想好好地活着！如果我们打十年的比赛，退休后生活得不到保障，那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项职业？我们为了联盟奉献了自己的青春，但他们却不肯保障我们的晚年，这些操蛋的事情必须要有个结果了！”海因索恩的语气和情绪在那个瞬间调到了最高处，“我要抵制全明星赛！除非联盟同意作出改变，你们谁肯和我一起？！”
    情绪到了那个地步，每一个人都大吼出声，坚定不移地站在海因索恩的身边。
    就这样，全场20个来自东西部全明星，达成了一致，统一了阵营。
    这是NBA创立以来，被剥削的球员们第一次有集体、有组织、有计划地向资本家的权威发起挑战并迫使他们做出妥协。如果说1954年鲍勃·库西创办球员公会，迫使资方低头是第一次尝试，那么，1月14日波士顿花园的更衣室里发生的故事，就是“球员自主意识觉醒”的象征。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J博士眼花缭乱的合同代言、魔术师震撼全美的25年2500万美元的超级大合同，迈克尔·乔丹1年3000万得天价合同和开创性的一年一签逼迫球队保留争冠阵容，以及2010年夏天皇帝的决定，再到后面，球员为了逃离小城市主动申请离队、指定下家、招募合同期内的巨星抱团等一系列看起来毁人三观的操作与能量，那一切一切的源头，始于1964年。
    球员们的觉醒。
    他们将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能量有多么巨大。
    球员握住权杖的时刻，就在那个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全明星之夜，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