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 - 52共同的葡萄干 ℛǒusёшц.ī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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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难熬,快乐却是短暂的。
    赵一藤和勾雪梅努力不去思考分别的日子,还是无法规避这时间会一天天流逝,他们就是要分开。只能在流逝中,多多珍惜在一起的瞬间。
    预定好去往新疆的旅程被搁浅,许婧趁着暑假最后的空闲,从首都赶过来,跟赵一藤见了一面,也见到了他身边的勾雪梅,表情很是玩味。
    去机场接许婧的时候,勾雪梅猜想着,她或许是个比较腼腆羞涩的姑娘,再结合之前赵一藤的描述,应该还有些书卷气,典型的班主任最喜爱的类型。
    见到之后才发现,样貌上确实惹人怜爱,大眼睛高鼻梁,白白嫩嫩的,穿小裙子应该很可爱。可气质却冷冽得厉害,一件衬衫一条牛仔裤,再加上一脸淡漠的神色,直接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的身上,很难看见那种残障人士身上不得已的讨好。
    赵一藤说,她小时候就脸臭得不行,因为学习好,一头脑袋扎进去就不知道时间,连朋友都懒得交,完全不懂得跟人交流。还好现在学的数学,就事论事,整天跟公式和理论打交道就行。
    “那应该也很辛苦吧?”
    技术性学科也并非完全可以逃离人情的结交,有好多东西都身不由己。勾雪梅看看许婧,有些怜惜。
    许婧只是浅浅笑笑,眼神稍微聚焦:“也还好,他们不好明着对我怎么样。”DαимeìⅭ.Ⅽòⅿ(danmeic.com)
    她装上耳蜗有一段时间,说起话来没有了明显的囫囵感,偶尔有些发音上的模糊和措辞的错乱,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如果不是赵一藤说过她的事,勾雪梅大概根本看不出来她曾有失聪。
    他们带着许婧回了家,客房已经整理出来,拎着东西就让她自己去收拾。
    在她来之前,勾雪梅和赵一藤已经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点食材和零食水果之类。虽然赵一藤说她几乎不沾什么垃圾食品,勾雪梅还是一骨碌把酸奶薯片辣条坚果什么的,都买齐了。
    赵一藤无奈:“她真的不爱吃,几乎不吃。”
    “万一想吃呢?”
    “是你自己想吃吧!”
    他轻声吐槽,很快后背就挨了一巴掌。他吃痛地扭了下身子,推着推车就说。
    “我早就怀疑了,你是不是断掌啊!”
    “掌纹我是看不明白的,但是你可是多亲身实践再判断一下。”
    勾雪梅扬起手掌,他推着推车就求饶,心里感慨,还好在床上的时候没下这狠手,不然身上估计留了好多巴掌印了。
    等等,在床上使劲打一顿是不是也挺有意思的?
    他不敢细想,看向勾雪梅的眼神里藏了好多异样的情绪,好像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我身上还有点当m的潜力啊?
    这些心思勾雪梅当然不会知道了,现在她正站在一边陪着许婧,哪里会晓得赵一藤在厨房里又七七八八地乱想了!
    许婧的东西并不多,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给她爸和赵一藤妈妈迁墓。之前的那块墓地严格来说,不算墓地,只是老家远山的一个小土坡,现在当地政府开始搞开发,那个地方要被推平。她和赵一藤都不是迷信的人,可还是一致认为,死者得有个安身之所。
    赵一藤早就在湖城内看好了墓穴,价格不高,两人加起来也就十二万。他们没有挑选价格最便宜的一档,因为当地有种说法,墓葬太简陋,到了地底下容易给人瞧不起。
    当然,也没为了让人瞧得起,就选择最贵的一档。毕竟斯人已逝,心意最重。两人父母生前也不是大操大办的主,下手太贵重,怕是容易招他们的骂。
    所以,正中间的价位啊,刚刚好!中国人嘛,中庸中庸!
    地方也选得不错,依山傍水的,周围还有好些人陪着,现在儿子女儿都算是小有出息——不争气的拖油瓶即将出国留学,不会说话的弱智以后还可能是个数学家。这下,总不至于又给那些邻居嘲笑了。
    晚上,赵一藤提起这一茬的时候,特地问了勾雪梅要不要一块儿去。
    “方便吗?”
    勾雪梅有些意外,毕竟是父母的迁墓,“女朋友”的身份虽然亲密,但也还算是个外人吧?
    赵一藤明白她的顾虑,微笑着点头:“没什么不方便的,说不定我妈也想见见你!好歹是把我从垃圾堆里拉出来的恩人呢!”
    勾雪梅看看一言不发的许婧,怕她有些在意。等到她轻咧着嘴说了声“一起去吧”,她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第二天大清早,赵一藤直接开车出发。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快9点,迁墓讲究时辰,紧赶慢赶也只能在这个时间到达,他也没办法。
    打开车门,叁人绕着小路就走到木桩子边上,身后是此次迁墓的工作人员。向上再走十来分钟的山路,就能看见那处坟冢了。
    赵一藤年年都只有清明节放假才回来一趟,路线却记得明白。过了春夏,山上冒出来太多杂草,他也能在杂草堆里拨出一条明路,指引着他们去往墓地。
    今天天气好,日光穿透林木斑驳洒下来,杂草冒了半身高,那坟头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凄凉。
    按照之前聊好的,起墓之前需要由他和许婧烧纸禀明迁墓事由,免得到时候老人家不开心。
    关于这些讲究,两人都不清楚,只能照做,然后那工作人员掘土观察,看看这里头还有没有什么不合适迁墓的元素。
    听说只要附近出现龟蛇就不能动土,怕是坏了墓穴的福气。检查合格,到了捡尸骨的环节,还得盖上避日光的红白黄布,再戴上红手套,男丁捡男骨,女丁拾女骨。一套套流程,严谨得很。
    勾雪梅在一边旁观着,只道这死生事大,没想过古人还有那么多延传至今的讲究。
    关于死亡的记忆似乎已经很久远了,顶多只是在电视上看见一些死亡故事,或是在旅游时听闻一些木乃伊之类的制作手法。她总觉得木乃伊也只是人死后被晒成了葡萄干,干瘪又皱巴,皮肉里仅存少许被极度提纯的最原始存在。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听闻过什么远亲的死讯,可她跟亲戚都不熟稔,能记得带个微信红包做白事的慰问,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而生命中最重要的死亡发生得太早,外婆去世时她的年纪还不足以去领会其中的痛楚,于是至今,对于死亡这两个字,都还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概念。
    哦,不对,其实还有一次的,还有一次关乎死亡的记忆的。
    那一次她自己差点就死掉了,小半瓶安眠药下了肚子,最后又给人家救回来。可那时候,也仅仅觉得自己是睡过去又醒过来,走马灯都没闪现,更别说遛到鬼门关了。
    她静静地看着这迁墓的事宜,真想知道死的那一刻,究竟自己会想到什么,最后会否又留下什么。
    林间树影斑驳,稀稀疏疏的风声把静默打破,偶尔还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他们摆桌又办事,终于在午前完成了起墓和拾骨的所有仪式,因着赵一藤和许婧都不讲究迁入的时间,所以这头刚刚办完,他们在林间歇息了十来分钟,才踏上回程的路。
    摇转的山路已经替换成了水泥,小车的车轮不会再沾湿一圈一圈的泥泞,许婧回望那座小小的隐匿在山林之后的土丘,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失落与无言,赵一藤在后视镜里看得分明。
    临到转路前,他在镇边的路口位置买了几份糖醋凉粉,佐着清清凉凉,早晨才打上来的井水,给后头的工作人员也送了过去,算是慰劳。
    许婧接过自己那一碗,看见里头多出来的一层葡萄干,没来由地就笑了,心情似乎好转许多。
    回到城里,他们径直去墓园那里参加下葬仪式,勾雪梅并肩站在赵一藤身边,肃穆得像是这家的亲眷。棺木重新合盖的瞬间,这仪式算是彻底完成。
    许婧一言不发地给她爸倒酒,赵一藤却拉着勾雪梅在那里介绍:“妈!我带女朋友来见你啦!”
    说说笑笑,那么严肃而冷峻的场景,到了他这里,竟然变得诙谐起来!勾雪梅发现自己这么端着,真是多此一举。
    晚上,忙活了一天的赵一藤老早就睡下,勾雪梅半夜起来喝水,看见许婧在窗边。
    “怎么还不睡?”她走到她身边,笑得温和。
    许婧回头,扭了扭脖子:“睡不着。”
    “失眠?”
    “嗯,老习惯了。”
    她的语调淡淡的,有些年龄之外的沧桑。平常看起来那么冷淡而静默的人,在这夜里  ,好像翻涌着许多波涛。勾雪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陪着在客厅的落地窗边伫立了好久。没想到,许婧竟然主动向她搭话,而开口第一句竟然是——
    “凉粉好吃吗?”
    勾雪梅意外抬了抬下巴,迟疑地点头。
    “那就好。”
    许婧似乎很满意她的动作,第一回笑得那么开朗。勾雪梅以为她说完了,谁知又加了句“下次可以试着加点葡萄干”。
    语焉不详,却意有所指。
    赵一藤眼里的许婧是个相当沉默的人,勾雪梅却觉得,她大概只是很多话都没有出口。内心生长出一片茂盛的森林,也未可知。
    她们一同俯瞰着一面灯河,好像什么都不说也不会尴尬。
    楼下稀疏的声音隔绝在玻璃外,赵一藤大概是察觉到身边空了一片,也跟着起来,打开房门就看见她们俩一片祥和地站在窗前。
    “怎么都不睡?”
    他走过来,也不避讳许婧的目光,直接靠在勾雪梅身上,往她颈窝里蹭。许婧看他这样秀恩爱,摆了摆头,满是不争气的表情,直接就回了房间。
    勾雪梅愣了一瞬,无奈地抚着赵一藤的头,有些温柔。
    “你怎么醒啦?”
    “你不在我就醒了”
    声音有些哑,夹着好多慵懒的气息。他顺手就搂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窝上,平缓地呼吸着,好像把这里当做了一层床垫似的,眼见着就要眯过去。
    勾雪梅却忽然问:“凉粉里放葡萄干比较好吃吗?”
    “嗯?”他惺忪着睡眼,困得要命,却还是认真回答:“糖醋的底子再加葡萄干肯定不好吃啊!特别酸,反正我不喜欢。”
    “那下午为什么给许婧加了?”
    “呃那是我觉得不好吃,才给她加的其实我们俩都不喜欢吃葡萄干”
    有些小孩子的恶作剧趣味,他心虚地埋在她的脖子里,抿着嘴的委屈,像是等待挨骂。
    勾雪梅无话可说,只道这对兄妹还真是有点意思!
    一个不爱吃就专门给别人弄着吃,一个知道不好吃还让她试着看看!
    她有些玩闹地揉起他的头发,将袭来的睡意统统揉开。
    “走吧,睡觉去啦,小孩儿!”
    勾雪梅拉着他指尖就往房间走,他走得慢慢悠悠,拖鞋在地板上趿出缓慢的摩擦,像他那不自觉的嘟囔声。
    “睡就睡嘛,揉我头发干嘛再说了!不许叫我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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