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饮杯中月 - 同饮杯中月、参
灵素宫的人作息生活很单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其馀时候不是上课就是修炼,再来就是各自分配到要负责的事务,有些人负责栽植药草,有的则是伺候灵兽、座骑,外室弟子要忙的杂务更多,至于那些连弟子都称不上,只是因战火或各种理由避世者也上不了潢山主峰,而在邻近山里隐居。
在那些修士眼里小羊也是个凡人,只因他出身不凡而待在灵素宫,但他的日子也和别人没两样,从前想见周谅还得问蓝师兄借座骑,是一隻颇有灵性的鹿,不过自从前两年他可以取得攀云丹以后就方便多了,一有空就往周谅的住处跑,也就是女修们待的碧云楼。
然而等他能常去找周谅时,周谅却很少待在楼里学习,而是跑去外头修炼。他知道周谅曾经歷姥姥的死,对生死怀有恐惧,也因而对修仙有所执着,所以当初周谅才一直劝说他留在灵素宫。小羊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妹妹,再说他也没别的去处。
「今天周谅也不在?我知道了。」小羊谢过眼前一位师姐,拿了两包药材递上说:「这包药材是给她的,另外还有这一包是给常师姐和宋师姐的,你们和她住一起,她时常受你们照顾,只能送这点东西聊表心意。」
常师姐亲切笑道:「师弟太客气了,我和其他道友都不知收了你多少好东西。放心吧,周谅她又聪明又善解人意,还常逗我们开心,那么讨喜的ㄚ头,我们自然不会放着她不管的。我会告诉她你来过。」
小羊离开碧云楼就偷间到山林里蹓躂,深山里的林木多半树龄悠久,但有几处林子恰好在灵脉上,他来到其中一处神木林里找到时常去的大树洞,从储物袋里拿出毡毯铺好,然后倒头就睡。
明蔚以神识传音道:「又跑摸鱼?」
「什么叫『又』啊,我上回来已经是上上个月的事啦。再说这里灵气重,我就算只是睡一会儿也能吸收灵气。昨晚唔呵……」小羊张大嘴巴打呵欠,口齿不清道:「都你逼我、背秘阵要诀,没睡好。哪有人梦里也这样。」
「梦里也修炼的人多的是。」
因为不在灵素宫里,四下无人,小羊开口回嘴说:「那是他们,不是我。而且我正在长个子,没睡好的话长不大!」
「小羊,你忘了再过几年就满十年,到时要是你身上诅咒还解不开,有麻烦的可是你,不是我。」
「没忘、没忘,让我小睡一下嘛。」小羊咂咂嘴,蜷缩在树洞里坚持假寐。在他睡着时,明蔚再度现身在树洞里,这树洞着实不小,明蔚这样高大的傢伙也能站在里头。
明蔚神色平静望了眼睡着的小少年,接着就在一旁佈了结界,以防有什么山中精魅或邪祟侵扰,接着自行修炼,虽说他现在只是一部分元神依附在小羊身上,也并非什么事都办不到,他们俩一起精进修为反而才好。
树洞周围攀爬生长的藤蔓已经有不少花苞,外面山野的霜雪也逐渐消融,不识得那些草木的人只是随意观景,识得它们的就知道那些都是很好的灵植。小羊来这里也是打算一会儿要摘些回去养着或製药,他的窗台就栽植不少山野採回来的灵植,其他同门好奇却又拉不下脸问他是怎么採来的。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天,待明蔚行气告一段落,外头已经风云变色。明蔚拿小羊身上的储物袋取了一把伞搁在洞口,动念施法,外面骤降的泼瓢大雨和狂吹的大风便影响不到树洞内的他们。
明蔚看小羊眉心微微起结,坐到一旁用指腹替人轻轻抹平,喃喃低语:「睡不好是另有其他原因吧。」他知道小羊不是因为被他督促修炼才没睡好,而是不时想躲避蓝晏清,无形中为难了自己。
小羊睡到半梦半醒觉得有人碰自己的脸,瞇起眼覷着那隻手的主人,对方侧脸望着外头若有所思的模样简直能颠倒眾生,他好像没见过这样俊丽超凡的人,一时懵住了。
明蔚察觉小羊醒来,转头望着他说:「是我扰醒你了?」
小羊不自觉嚥了下口水回应:「没,没关係。哥哥你是谁啊?」真好看。
明蔚微微挑眉,有些哭笑不得睞他一眼,然后摇头轻轻叹气。小羊觉得他这态度似曾相识,再想这地方除了他以外还有谁来?答案呼之欲出。
明蔚看这小孩表情变化如此精彩,失笑说:「这会儿清楚了?」
小羊点点头,尷尬道:「刚才我睡迷糊了。我只是没想过你一下子变这么大隻。」
「什么叫变这么大隻,我不是熊。」
「哈哈哈。」小羊以大笑掩饰莫名急跳的心。他早就知道明蔚生得好看,可小小隻的看来格外精緻可爱,现在恢復原貌,感觉竟会如此不同啊。
「醒了就接着练功好了。」明蔚板起脸要求道。
「嘖。」小羊垮下脸,心想似乎也没多大的不同,还是这么严格。不过他还是乖乖坐在树洞里打坐,还记得他第一次到这里是被明蔚附身操控过来的,一醒来就是黑夜,想往外走又被佈满树根的野地绊倒,吓得他哭出来。
明蔚当时也不急着哄他,而是等他哭够了才出声解释,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背着灵素宫的人找秘密场所练功,习惯明蔚借他身躯吸收月华,习惯明蔚冷淡的态度里偶尔有的一丝丝温暖关怀。
比起蓝晏清,小羊知道自己更依赖明蔚,因为他们立了契约,因为他们之间心神感应更强烈,也没有理由互相隐瞒或背叛,而且明蔚只管他修炼上的事,其他事上多是随意间聊,还能忍受他老是开玩笑和逗弄,这么想来明蔚这妖魔的脾气也算不坏的了?
「又胡思乱想什么?」明蔚察觉小羊有些心不在焉,轻轻捏了下小羊的脸颊,小羊皱了下眉重新端坐调息,勉强沉静心思。因为要他完全静下心来太难了,越让自己不要乱想,就越是满脑子的天马行空,而且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捏自己脸颊的傢伙。
修炼很苦,打坐冥想很难坐得住,锻鍊体魄又时常搞得一身伤,还得设法隐藏伤势不被别人发现,真是动不动都在受罪,可是远不及诅咒发作时的头疼。那种痛就像有枝箭射中脑子,猝不及防就开始了各种凌虐,恨不得把脑子从头壳里挖出来,或割断颈子试图解决一切。
此念方起,小羊驀地睁眼深吸一口气,嗓音微颤唤道:「明蔚。」
他没见到那男人身影,头忽然开始剧痛。他张嘴却疼到快喊不出声,逼出了泪珠和一头冷汗,两手成爪又手足无措的在周围胡乱刨抓。这样的痛是极强的漩涡,捲走他所有感识,让他所有的一切都趋于绝望。
「啊……疼死了……」小羊开始出拳捶打地面,表情越来越扭曲。很快的他眼前发黑,感觉快昏过去,此时彷彿有股力量将那些痛楚丝丝缕缕的抽离他身上,柔和浓厚的灵气往他涌来,剧烈的痛苦很快缓解下来,感觉就像被温柔月色笼罩。
当他再度能听到附近鸟囀虫鸣,以及再度放晴后的林间微风,代表他又熬过再一次的诅咒煎熬。明蔚不见身影,也没有再出声,小羊却晓得是明蔚救了他、帮他撑过去,只是耗了些法力而暂时静静待着。
两者默默无语,却都已经知悉彼此的想法和习惯。小羊闭目养神片刻后,朝虚空处道了声谢,接着又疑问:「但明明不该是诅咒发作的时候,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我修炼无用?」
明蔚猜测道:「也可能是因你修炼有成,咒力也跟着增强。有些咒会因施咒者或被咒者变化。」
「这么难缠啊。」小羊心情低落,想到这岂不是如附骨之蛆,当即作呕,把一早没吃多少的东西全吐出来。
***
积雪逐渐消融,初春时灵素宫会举行试墨仪式,让同门以及招待来的道友们看到灵墨的优劣如何。由灵素宫派出的代表以灵墨施术,之后再以灵墨和其他道友交流。灵素宫的灵墨是用潢山神木所製,灵气不凡,因此每年这时候都会有不少符修或阵修前来。
寻常弟子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遑论小羊这种修为没多少长进的,不过他是盛如玄之子,所以能得空间到邻近观星楼上看仪式过程。过去他也只是远远观望,周谅觉得这些事没什么意思,只是哥哥到哪里她都想跟着,说是要保护哥哥。
灵素宫的建物多是倚峭壁筑起,山间盘径迥旋,两人走入观星楼,小羊跟周谅说:「你修炼这么辛苦,何不回去多睡一会儿。」
周谅扁嘴回话:「不用,我不累,况且你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我担心你受欺负嘛。」
「哈哈哈,哪会有人欺负我,你多心了。再说那仪式也没什么,想看的人应该不多,我只是答应蓝师兄要来这里看他施法而已。」
周谅听到哥哥提蓝晏清又更加不耐烦了,念道:「蓝师兄真是的,私下表演给你看不就好了。不,还是算了,我不喜欢你们独处,那还是我陪你来看吧。」
小羊疑问:「你不喜欢我跟他独处?为什么?」
周谅有些结巴:「我、就、就是不喜欢嘛。觉得小羊哥哥好像要被抢走似的,蓝师兄也不喜欢我和你独处啊,每次我们难得相聚,他就老是要找理由把我们分开,讨厌。」
「啊?」小羊没料到周谅会有这些想法,停下脚步愣愣看她。
这时小羊还听见了别人都无法察觉的几声男子轻笑,是明蔚在取笑他。
周谅说:「什么啊?哥哥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觉得蓝晏清好奇怪,根本把你当成他的东西了。什么都要管,好讨厌啊。」
小羊歪头忖道:「是么……我是觉得他比我爹还像爹一样。」他忽然想到明蔚提过蓝晏清偷亲自己的事,心情开始变得复杂。
「你们要不要往前走?」后面又来了几位同门师姐、师妹,略微焦急和埋怨的盯住他们兄妹俩。
小羊和周谅匆匆上楼,他们听到阶梯间的脚步声越来越多,有些弟子好像是下了课赶来的,小羊他们到最高楼时,露台已经挤满了人,他们都在讨论蓝晏清的事,而且满口夸讚。修为较高的人就施法将远方的情景投映至半空,让大家都能瞧个清楚,小羊他们也就乾脆站在后头看人家法术映照出来的景象。
小羊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没想到蓝师兄这么受欢迎。」
周谅用平冷的语气讲:「虽然他和哥哥都是十四、五岁,但他是宫主的首徒,又极有天赋,还修炼很难的雷火术,再过几年说不定会想找个道侣,在修真界可是个抢手的苗子。」
小羊拿眼角睞了睞周谅几眼,周谅问:「怎么这样看我?」
「喔,没有,我是想,你也很厉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是不是也很多人盯着,我担心你而已。不过,嘴上说担心,我能为你做的也实在不多,但是我炼的符很好用,往后我多炼些符让你带着防身吧。」
周谅一脸感动望着他说:「还是小羊哥哥对我最好了。你给我什么我都带着,看,这是你先前给我做的短笛,我也带着。」
「嗯。」小羊笑了笑说:「不过没想到你现在说话像个大人了。唉,岁月迫人老啊。」
周谅笑着打他手臂道:「胡说,我是长大,不是老。唉,不过呢,原以为宫主会很关怀哥哥,可我觉得他也没什么,最终还是我们兄妹相依为命。」
小羊尷尬扯了一抹微笑说:「其实他也对我很好了,丹药任我取用,典籍几乎随我查阅,衣食无缺,日子也是很愜意。」
「可是他不常陪着你啊,不像姥姥陪着我一样陪着哥哥,也不问你冷暖或悲喜,偶尔想起你才找你聊几句,问的也是些修炼上的事。」周谅看小羊神情无奈才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忙着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想讲这些害你难受。」
小羊摇头:「我没难受,我喜欢静,面对宫主也不知该讲什么,所以这样反而好。你别为我担心这些啦。那头仪式好像要开始了,看吧。」
周谅偷覷小羊的侧脸,无心去看那仪式,她心想哥哥八成都是为了自己才留在这里,因为她想修炼、她渴望变强,恰好他们能留在灵素宫这样的地方,但她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羊想起一事,聊道:「听蓝师兄说以前灵素宫没有在製作灵墨,这其实是宋叔叔来了以后才开始的。宋叔叔的故乡宿月镇,过去就是靠着製灵墨和其他修真者交流,后来为了不让这些东西失传,才将製灵墨的工艺传给灵素宫,只不过器具、材料都是后来想法子请器修做的,材料是潢山灵脉所经之处的神木。这样也算是报恩吧。」
周谅叹道:「但偏偏这样的场合,宋叔从来都不出现。」
「大概是怕会勾起伤心的往事。」
个方修真者表面看似和平,但争夺修炼地的事也常有耳闻,宿月镇狼族为了不受他族欺压也得不断精进修为,壮大族群,为了能获得更多资源,于是将诉月镇一带灵脉上所產的古树烧製成松烟,又狩猎那一带的妖兽製作特有的牛皮或鹿胶,他们做的灵墨是炼符、画阵时绝佳的好东西。过去据说还有同为神裔的白狐族与狼族交好,白狐族正是擅于炼符佈阵的族群。
这些都是宋繁樺有次酒喝多了,和小羊聊到的,小羊想起这些就在心里问明蔚说:「你是白狐族,虽说世间白狐眾多,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宿月镇的事,你和那里有没有什么关係?」
明蔚迟迟没有回应小羊,小羊有些纳闷,但这沉默也更让他确信明蔚跟宿月镇或许有什么渊源也不一定。小羊在内心默默念道:「对了,说来我一直都没能问清楚你是为了什么被封印在忆梦谷的。我的事你几乎都晓得,可是你的事我却知之甚少。有空你也和我讲一讲吧?说不定我也能想到一些法子帮你。」
明蔚终于应他话,却说道:「你勤加修炼就是帮我了。」
小羊:「呿。」他出了这声引来周谅不解注视,他假装还在观望蓝晏清那里的状况说:「我觉得提议要和蓝师兄比试的那傢伙没什么了不起,赢了也只是以大欺小,也不看他都几岁了。」
周谅点头:「那倒是,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喔。」
话说蓝晏清那里的情况,灵墨是有分品级的,和其他法器、兵器一样大致分作上中下阶,有些会再细分,灵素宫能与同道交易的上阶灵墨数量有限,有两位修士为了争取上阶灵墨而提议斗法。长久以来看蓝晏清不顺眼的林东虎恰好也在席间,他提议让蓝晏清当裁判。
那二位修士资歷和年岁都远大于蓝晏清,无论谁输谁赢都不服气蓝晏清的判决,所以又要找蓝晏清再比试一回,蓝晏清向盛如玄请示,盛如玄应允了,所以要同时和稍早败下阵来的修士比试幻术。
那蓄着一撮长鬚的修士掷出百来张符,符纸发光变化成树苗,再迅速生长为丛林,枝条暴长并且往蓝晏清袭击。蓝晏清只用中阶灵墨的墨宝在纸上挥洒出一笔,那张纸立即被树枝刺穿并生出一阵烟雾,修士得意笑出声,不料转眼就见乌云罩顶,滂沱大雨倾洩而下,强大的雨瀑将丛林冲毁。
幻术很快就散去,被幻术震慑的修士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蓝晏清遣人带那修士下去休息,然后亲手将上阶墨宝交给方才赢了斗法的修士,闹剧算是告一段落。席间也有几人受那幻术影响而神情呆滞,过了一会儿才回神。盛如玄令蓝晏清奉上薄礼向宾客们赔罪,说是薄礼,却也是能应付幻术、稳定心神的上好丹药,没有半个客人再有什么不满。
小羊听见那些弟子兴奋夸讚蓝晏清,仰慕蓝晏清的弟子们不分男女皆有,足见平日蓝晏清和其他人也应对得很好,人缘好又不怎么招人妒嫉,仅有少数如林东虎那样的会看蓝师兄不顺眼了。
小羊也替蓝晏清高兴,这种场面蓝晏清总是会伴着盛如玄一起出现,虽说佔尽了风头,但是蓝晏清态度谦和有礼,平日刻苦修炼,这些名声也都是蓝师兄自个儿踏实努力来的。
交流灵墨只花一个上午就结束,盛如玄和其他长老要回大殿议事,小羊转头和周谅说:「走吧,去吃点东西。你怎么已经在吃啦?哪儿来的包子?」
周谅嘴里塞了一粒包子,她递上另一粒答:「方才遇上相熟的师姐带来的,给小羊哥哥拿了一份。」
小羊发现不少人都带了吃食上观星楼,他蹙眉失笑说:「怪不得我从刚才就一直闻到一股好吃的香味。给我吧。」
兄妹吃着包子慢悠悠走下来,周谅又瞅了瞅小羊说:「哥哥,你脸色不大好,快回去休息吧。」
「是么?」小羊点头和周谅道别,逕自走回藏风阁。他的确是因为诅咒的事而身心俱疲,前天在树洞还吐了,这两天也都没睡好,害怕自己哪次熬不过就活生生疼死了。想到那诅咒彷彿是随着自己的抵抗而变得更激烈,他就打从心底感到不舒服,可是明蔚告诉他不能就此屈服,因为这表示他们修炼是有用的,所以诅咒的反弹才会这样大,想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强大到可以解除它。
小羊不明白是谁会对他下咒,而且对年幼的他下得了这样的毒手,那时他不可能与谁结怨,所以八成是有谁怨恨他亲近的人,像是他的爹娘。说不定是盛如玄的风流债招来这恶业,这让他有些担心袁霏缨是否和他一样受拖累,才在怀着他的时候离开灵素宫。
小羊回房就坐在桌边发呆,杯子旁走出一个小人劝说:「别想了,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是你啊。明蔚,你当初是怎么被封印?为何被封印?要是都不解封的话会如何?」
明蔚盘坐在桌面冷笑了声说:「相识这么久,你现在才问我这些。」
「一开始就问你太多,你也不会想理我不是?还会觉得我冒犯吧。现在我们也相熟啦,你就说嘛。」
明蔚抬眼睨人,他的确是懒得理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儿,不过现在小羊长大又懂事不少,这些事对他而言也没什么不可告人,于是回答道:「我曾告诉过你,我是神裔白狐族。」
「嗯、嗯,这我知道。灵素宫的一些书里也有记载过,很久以前世间住着许多仙神,也有不少妖魔,经歷漫长争战与正邪消长以后,仙神飞升到上界,妖魔也开闢了自己的魔域,还人间平静。不过还是有他们的后裔留了下来,为了避免互相侵扰再起波澜,所以都会找地方隐居。宋叔也是神裔的狼族。」
明蔚点头说:「这些神裔不会永远躲藏起来,终究还是会嚮往外面的天地,与异族有接触。到了人世间沾染七情六欲,最后沉沦的也不在少数。血脉与异族交融,逐渐消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免了一堆麻烦。」
小羊歪头疑问:「什么意思?」
「世间仍有人对神裔的血脉相当执着。」明蔚说着,脸色越发沉冷。「白狐不是很稀罕,但若被发现是神裔就不同了。白狐族很早就混居人间,有些又堕落得早,血脉早已不纯,或被有心者猎捕任凭宰割。不像宿月镇的狼族总能齐心团结,维持了一段长久又平稳的日子,但他们也难逃被覬覦血脉和灵墨这些东西的命运,惨遭灭族。」
「这么说来,明蔚是被谁盯上了?」
「嗯。」明蔚垂眼回想道:「我猜测这封印是一个叫习錚的修士做的。我的母亲生下了我和我妹妹以后就衰竭而亡,她临死前耗尽所有心力把我俩藏在一处深山洞窟内,洞内有许多充满灵气的晶矿,母亲将其所知的一切都留在那里,并留了足以让我们生存好一阵子的食物,洞内还有灵泉能饮用。
我们一出生就靠这些活下来,并看着母亲施法显现出的幻影学会白狐族的事。直到没了粮食才离开那洞窟,然后被宿月镇的狼族逮到,狼族的族长看我们没有什么威胁,于是任由我们在郊外自生自灭。我还是潜到镇里偷食物,因而结识宋繁樺。」
「啊?」小羊讶异叫出声:「你们认识?」
明蔚淡淡回应:「我没讲过这事?」
小羊用力摇头:「从来没提过,这几年你一次都没提过!」
「不提也罢。」明蔚涩然一笑,说:「我和他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过狼族还是不喜欢我和明斐,我和明斐都是偷偷到镇里去找他,宋繁樺的姥姥对我们也很好。有天宋繁樺的爹在外面遇难,被一位修士所救,他爹也是狼族的族长。族长感激那修士,就邀修士到宿月镇做客,没想到意外被那修士察觉我和明斐可能是仅存的白狐族裔。」
明蔚讲到这里就陷入一阵沉默,小羊好奇得不得了,放轻声音问:「然后呢?」
明蔚闔眼轻轻哼笑一声,说:「然后就是灾劫的开始。那修士名叫习錚,出身自天蘅教。」
「是那个流氓教派啊!」讲到天蘅教就让小羊满肚子气。
「当时天蘅教可不是现在这样,千年前的天蘅教就像如今的灵素宫,是个正道大门派,天蘅教的创教者,就叫天蘅,据说是为了让许多人都有机会入道修炼,所以入教门槛极低,也不建立任何宫庙,只让徒弟自行收弟子传道,顶多是开店铺做些买卖供弟子过日子和助人办事。天蘅教出了不少人才,有的还替当时一些国主安家定邦,或替人伏魔降妖,消弥灾厄,所以曾被某些国家立为国教。和天蘅可相提并论者,就是寰寂散人、灵素仙子两位,寰寂散人行踪縹緲,只有几则传说,灵素仙子就是建立这灵素宫的人,他们三个脾气大不相同,但都是朋友,而且也都飞升了。」
小羊双手撑颊听明蔚讲古,这些事他在一些典籍也有看过零星记载,或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过一点,可是他还是喜欢听明蔚讲这些。「所以说,天蘅教是因为收的弟子太多,总有些败类混在里面囉?可是那习錚救的狼族族长不也是神裔?习錚做了什么?」
明蔚抬头欲言,却改口说:「下回再继续讲吧。姓蓝的小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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