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 丧礼（下）

    小周氏扯着南灵，回到院子后，她让雨秋先带南灵去自己的院子，自己跟几个僕妇交代起来。
    南灵就这样被雨秋拉扯回了房间，摔在小周氏的房里，她几乎是全身都痛，甚至有点耳鸣，这让她表现迟滞的模样。
    一旁的雨秋走过来，南灵看着她欲言又止，她手上拿着一个东西，帐册。
    南灵看着那本帐册，想到最近唯一跟帐册有关的事情，她突然觉得心掉到了谷底，摔的她残破不堪。
    「四姐?为什么…」南灵喃喃的说。
    难怪那时候小周氏要阻止自己，她原本以为只要追查租用农舍跟买动物的钱财，就能发现诗陶跟本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开了帐册，就会发现…
    小周氏放印子钱。
    意识到这个事实，南灵看着雨秋忧伤的问：「四姐，为什么不阻止姨娘?」为什么要贪不属于自己的钱财?
    当初吕夫人要放印子钱，找小周氏去当头出面，她跟三哥拼命讲，又让三哥跟四姐分析去劝小周氏，她原本以为没有事情了，结果小周氏还是答应了！
    「五妹妹…」雨秋惊慌的摇着头「我也不晓得事情会这样…」想到刚刚在灵堂，要是帐册被翻出来，爹的雷霆之怒，她就非常害怕，因此也将南灵压得死死的，就怕她乱说话。
    「难怪刚刚我讲到三哥如何买通农舍，姨娘这么紧张。」南灵苦笑出来「她怕被查到自己放印子钱对吧?」她看着雨秋，这当中这个四姐又参与了多少?
    雨秋像是被刺到一样，闪躲着南灵的眼神。
    「五妹妹怎么这样说，姨娘也是为了我们，况且那也是吕夫人…」雨秋说到这突然愣住了「难怪这事情吕夫人要用姨娘的人，这样万一出了事情，她才能赖给姨娘…」
    你终于想到了?
    南灵木着脸看雨秋脸色转白，最后拉住她「五妹…现在要怎么办?」她眼眶泛着泪花。
    「吕夫人分成给姨娘了?」南灵看着自己的五姐「四姐你说实话，姨娘是真的只借个名目出去，还是…分了钱?」
    当然是分了钱！
    雨秋心虚的想，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难怪吕夫人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大方。
    南灵看着雨秋，她伸手扯着雨秋「四姐！你说话啊！」
    雨秋看着南灵低声的说：「五妹，姨娘不也买了头绳给你…这样你也是共犯的。」
    那就是真的分钱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南灵沉默下来，她默默去打水洗脸，试图清醒后思考，小周氏这时走进来，她刚刚去打发了下人，确定房里没有别人，连陪嫁的似镜都赶去看门。
    小周氏一踏进门，雨秋马上就站在小周氏身边，跟南灵对面的位置。
    南灵看着雨秋动作，只觉得心凉，这个四姐真的是…很会看人脸色的货。
    南灵叹息，现在她们等于是把咽喉露给别人了。
    她这个大哥好深的计谋，一个毒计就能算计的他们院子，连姨娘带姊妹都快丧命了。
    三哥的死，若她还追究下去，势必会扯出姨娘放印子钱的事情，就算这件事情是吕夫人授意，但帐册在小周氏这边，对外又是用小周氏的名字，怎么样也走不脱。
    印子钱就是高利贷，小周氏恐怕是用特别高的利息贷款给平民，以法律来说乘他人急迫、轻率、无经验或难以求助之处境，贷以金钱或其他物品，而取得与原本显不相当之重利者，这就已经涉及到刑法的部分。
    简单来说，放高利贷就是趁火打劫，而且打劫的行为，还是用閭丘越彬这个四品官的头衔。
    这种给史官递把柄的事情，之所以敢这样做的人，就是因为一种不可能抓到我的投机心理，若是被哪个风闻参奏的言官参了一本，他们全部死了也赔不了自己爹的名声。
    南灵叹息，她对金融并不敏锐，这部分要怎么做她真的不知道，回想过去，似乎也没有解套的方法。
    小周氏安排好人后进门，看着南灵小小的个头，却呆呆的站着看自己。
    终究是自己肚皮滚出来的，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南灵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老要往讨人嫌的地方去?
    其实她也知道，诗陶走的那天他失态了，失去儿子的痛心需要一个发洩口，可是现在又有事情危及她的安危，她必须审慎的做下决定。
    诗陶的死和印子钱的关联，她在灵堂上也看清楚了，原本她是打算揍南灵一顿的，这个不孝女怎么哪壶不开提那壶，竟给她这个生母找麻烦！
    但是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情。
    她眼神在南灵身上打转，雨秋的提醒让她想到了解套的方法。
    「秋儿，你先回去吧！」小周氏让雨秋先回去，然后她抬起南灵的脸，少有的温柔问南灵。
    「是姨娘不好，打疼你了吗?」
    南灵脸上露出迟疑，她心里是想要甩开的，这个姨娘跟这个四姐，都让她有种猪队友的痛苦。
    可是这时候，她的体内却有另一股力量控制了她的身体。
    她听到自己轻轻的恩了一声，看着小周氏温柔的模样，心里涌出一股辛酸。
    那不是自己的情绪，而是那个十一岁的小南灵，控制着她红了眼眶，软软的喊了声「…娘…」
    娘亲终于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
    这个想法鑽进脑子，南灵感觉得到，内心的震盪，来自于一个小女孩，从没得到过母亲的重视，直到母亲第一次温声的询问，那种盼望多年的委屈终于被人正视的心情。
    小周氏皱着眉纠正「要叫姨娘！」
    「姨娘。」南灵细声的说，此时她却觉得自己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符合年龄的十一岁孩子，另一个却是冷眼看待眼前人的南灵。
    小周氏拿了药膏，温柔的替南灵上药「乖孩子，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哥哥说话…」
    南灵哽噎的点头，心里稍微欣慰，你知道就好。
    「可是，你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小周氏轻柔的替南灵擦着药膏。
    南灵心里警觉起来，通常父母搬出『为你好』这个大绝，通常不是在说服孩子，而是在说服自己。
    她思考着，是不是哪边她遗漏了什么，为什么小周氏的态度会如此。
    「傻孩子，发什么愣，乖，今天是姨娘太鲁莽了，你先睡吧！」小周氏淡然的说。
    南灵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着小周氏，忍不住拉住她的袖子，坑坑巴巴的问：「姨娘，明天…帐册的事情要怎么办?」
    小周氏看着南灵「傻孩子，你是我肚皮出来的，我还会害你不成?」她慢慢抓住南灵的手，将她哄到床上，把她的手按进被窝。
    「放心，姨娘会想办法的。」她温柔的笑说。
    真的吗?
    南灵迟疑的点头，内心却还是充满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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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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