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藏 - Chapter 50

    王筱楠擦到收银机那边时却听到叶泽东在吸鼻水的声音让王筱楠吓一跳看着叶泽东说：「tony……」
    叶泽东又吸好几下鼻水边数钱边低语着：「妈的……」泪水模糊视线让他赶紧擦掉又重数钱。「去他妈的……」泪水再度涌溢上来。
    「我来结，我会结。」王筱楠把手伸过去握住叶泽东一直无法数好的钱说：「你回家休息了，好吗？」
    叶泽东大吸鼻水一下后嚥口口水松开手让王筱楠抽走钱后说了谢谢即转身离开吧台进去员休室，很快把东西拿一拿出来快脚离开。
    王筱楠看着沉沉的门闔上后才低下头数着钱，jim过来说：「我帮你整理吧台好吗？不然你还要结帐。」
    「没关係，你们用一用就回家吧。」
    jim跟leo互看一眼后说：「涵怎么办？」
    「嗯？」
    jim咬咬下唇说：「涵一定很难过……我在这里前前后后加起来待四年了……那时候lucas家人过世时刚好是我回来第二次，涵从英国赶回台湾参加葬礼。在她回去之前有一次我上楼帮调酒师们拿薄荷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涵整个醉到不行的在他们家吧台上边哭边喝酒，那是我看过她最狼狈的一次了……」
    「真的好难以想像喔……你没来之前lucas还算满常来的，他是一个超豪爽的大哥说，还会给我们小费。」leo说。
    「你会去安慰涵吗？」
    「嗯……尽我所能。」王筱楠说。
    jim点点头后说：「我也失去哥哥，所以我可以了解涵的心情……」
    王筱楠点点头说：「整理完快点回家休息吧。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到心情好吗？」两个年轻男孩才点点头离开把最后的洗手间洗一洗下班。
    王筱楠把营收袋跟帐本抱在怀里后先去把大门锁好便打开要上楼的门，踏上去之前真是有点忐忑不安吶。要是徐镇涵哭得唏哩哗啦惨怎么办？
    打开二楼的门，王筱楠只看到坐在窗边老位置的徐老大手杵下巴看着窗外，摊开的小说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不见徐镇涵的踪影。
    「那个……」王筱楠出了声说。
    徐老大回神过来望向王筱楠说：「喔！楠。」
    「我拿营收袋跟帐目本上来。」
    「谢谢，放在那边桌上就可以了。」
    王筱楠放好后看着徐老大问：「涵呢？在顶楼吗？」
    「没有，她在房间里。」
    「我可以找她吗？」
    「嗯……你试看看吧。」
    王筱楠点点头走过去徐镇涵房门前敲几下，满意外听到徐镇涵说可以进去，王筱楠小心转开手把开一道门缝看进去，有点昏暗让她敞开更大看到徐镇涵坐在窗前檯子上看着外面，手上拿着一杯highball。
    徐镇涵把头转过来看到是王筱楠怔了一下说：「怎么是你？」还以为是老爸。
    「我又擅自作主了……」王筱楠轻轻将门关上后见徐镇涵也没叫她滚便走过去抬起头看着侧坐在窗边的徐镇涵问：「需要我陪你吗？」
    徐镇涵看着王筱楠几秒后回：「嗯。」便将伸直的那一脚缩回来弯着，王筱楠背对着窗，双手撑着檯子跳坐上去看着徐镇涵。
    见徐镇涵一动也不动，王筱楠转头看着窗外，路灯光线在微微细雨中晕开来像不明飞行物的光体，旁边传来音量适中的音乐，是martinhurkens版本的《youraisemeup》。
    她看一眼徐镇涵，徐镇涵只是面无表情直盯窗外，显得冷峻，总觉得应该无大碍。
    等歌曲播放完后徐镇涵忽然开口说：「五年前还满难相信这种事情的。」王筱楠看向徐镇涵。「那时候我在伦敦听到我爸跟我说lucas的家人因为车祸全都过世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要跟我说他在电视新闻里看到有一个也叫lucas的家人发生这种事，结果真的是我认识的lucas。
    让我想起921地震的时候，我爸妈吓到跌跌撞撞衝到我房间，我还在想着这到底是真是假时我爸妈将我拽到桌子下抱紧我，我妈第一次吓到花容失色还哭了出来，我爸一直跟我们说会过去的，他会保护我们，酒柜上的酒全部摔落在地传来复杂浓郁的酒味，冰箱、电视、玻璃杯全部碰碰碰倒落下来好像整个屋子也要垮了一样，震动的轰隆声彷彿来自远方一个巨大魔兽传来的。
    停下后，我爸赶紧拉着我们母女俩跑下楼，我看一眼一片狼藉的店，东倒西歪的吧台椅、几乎空一半的酒柜，到外面看到好多人，接下来的馀震让家家户户抱着自己亲人相互依靠，整条街瀰漫着惊慌失措与虚弱无助，我妈把我紧抱到我身体痛死时我才意识到这是真的，不是电影也不是梦。」便啜饮一口酒望向窗外说：「一直以为像可怕天灾、恐怖杀人、严重车祸、瓦斯气爆……等等这些只是在新闻上会看到，好像也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透过电视更有遥不可及远在天边才会发生的感觉，原来这一切也会发生在你的身上。这么一来，似乎也不需要多大惊小怪，彷彿这是生命里势必会发生的事。这是很自然的现象，就像风生会水起、摩擦会生热。」王筱楠静静看着徐镇涵。「你可以幸运躲过一些不幸，但不会幸运的躲过所有不幸。一但接受不幸，反而可以面对与释怀了。」又一口喝下约莫半杯的份量，看着窗外缓缓吞下。「也会懂得往好的方面想，也许，这对lucas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吧。」
    「嗯……」
    徐镇涵看着外面好久后又开口轻声说：「但也是最糟的结果。」
    王筱楠咬紧牙根看着徐镇涵，惊见徐镇涵的侧脸滑下一行泪时王筱楠疲软了身体说：「噢天啊……你不要哭好不好……」
    徐镇涵抹去眼泪握紧杯子说：「我每次去看他的时候都在想……如果他当初就这样走会更好，因为那是他要的结束方式，那才是他曲折人生走到现在真正最好的结果。」又自己抹去再滑落下来的泪。
    王筱楠跳下去抽几张卫生纸过去递给徐镇涵，徐镇涵小声道声谢谢后擤擤鼻水，王筱楠则凝视着徐镇涵那秀丽的脸庞在此时此刻失去光泽，双眼里一直以来所有的孤傲与坚毅也退去光芒。
    王筱楠忍不住将一手伸过去绕上徐镇涵后颈轻拉过来抱着，现在处在极度脆弱的徐镇涵也就这样靠在王筱楠肩膀上闭上眼低声啜泣起来。
    「然而他的人生连走到最后生死关头对他来说都不是最好的……」徐镇涵搂住王筱楠肩围低声说。
    王筱楠绷紧下巴垂下眼，另一手轻抚上徐镇涵后脑勺，感受自己肩膀上衬衫布料有一块地方浸湿温热着，王筱楠的胸口彷彿被什么东西压迫住……
    五分鐘后门突然打开，只听到林品叡的声音跟着身子一起进来说着：「涵，我看到如凡传给我的简讯说……」然后怔住看着眼前这一幕，徐镇涵抬起头看着林品叡，王筱楠则不好意思的对林品叡笑笑打招呼，林品叡没有理会她的走过去说：「接下来我陪涵就好了。」
    「噢。」王筱楠往后退一步说。
    徐镇涵又吸吸鼻水看着王筱楠说：「真的很谢谢你陪我……」
    「没什么啦……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熬过并且开心点。」
    徐镇涵挤出微笑点点头说：「嗯。」
    王筱楠稍微放点心说：「我先走了哦。」
    「我送你。」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国小四年级。」王筱楠跟两个女人挥手，林品叡抽搐着嘴角随意挥了一下。
    「骑慢一点，回到家再跟我说一声吧。」
    「嗯！」王筱楠回完离开了。
    林品叡看着王筱楠把门带上后把头转向徐镇涵说：「看来我又迟了一步。」
    「怎么会？」徐镇涵环上林品叡的脖子搂紧并磨蹭几下说：「我很开心你一听到马上赶过来。」
    林品叡也环紧住徐镇涵削瘦身体，抚摸几下徐镇涵的背柔声问：「心情有好一点了吗？」
    「嗯！哭过以后心情有好一点了。」
    林品叡点点头问：「刚刚那个就是筱楠吧？」感觉到徐镇涵靠在肩膀上点点头。「你叫她来陪你？」
    「是她来陪我，但我说好。」
    林品叡点点头，接着移开脸用双手捧着徐镇涵的脸柔声说：「先好好休息好吗？我不希望你为了这种事伤到身体。」徐镇涵点点头，林品叡抹去徐镇涵脸上泪痕说：「先泡澡放松一下，换我去帮你放水。」
    「谢谢。」徐镇涵露出感激微笑回，亲吻几下林品叡，林品叡脱身走去浴室帮徐镇涵放洗澡水。
    这期间，林品叡咬几下牙齿看着水流慢慢填满白色浴缸，刚刚撞进去徐镇涵房门里看到的画面彷彿由她双眼拍摄下来鲜明存在大脑里。她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很可疑的拥抱，只是友情的陪伴，令她不舒服的是徐镇涵在王筱楠面前表现出最最最脆弱的一面。
    王筱楠拿出安全帽戴上后往后看一眼徐镇涵的窗户，坐上机车后她往家里方向另一边看过去后吐一口气发动机车前往伦敦桥。
    ian看到推门进来的是上次和叶泽东来的女孩，他已经知道这个女孩叫王筱楠是风藏新来的调酒师—叶泽东会来这边说嘴王筱楠，实质是称讚她—立刻露出松口气的表情说：「谢天谢地你来了。」王筱楠苦笑一声懂了ian的意思，她看到了，叶泽东趴在那边醉倒了。「我本来想说不然就是要等到我下班了。」恐怕要拖到非常晚了。「我帮你吧。」
    「麻烦你了。」王筱楠拽着叶泽东的胳肢窝说。
    叶泽东醒过来，睁隻眼、闭隻眼的看到好多分离身影慢慢融为一尊人体后说：「楠？」
    「我来带你回家了。」王筱楠轻抚一下叶泽东的脸柔声说。
    叶泽东听到这句话扁起嘴巴想哭，这一句话在此时此刻（对身为单身狗还有与父母不合被父母放生的自己来说）听起来好温暖啊……便让ian跟王筱楠拽着走出去，一起坐进去叫来的计程车。
    王筱楠记得叶泽东的家，告知司机后靠回椅背看着叶泽东，叶泽东闭着眼睛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们是同事啊。而且……你是我师傅。」叶泽东双手环胸，扁起的唇颤起来。「不要哭了……」王筱楠将叶泽东揽过来轻搂住，对她来说如果是看到一个平时就会哭哭啼啼的人她恐怕会在内心嘀咕一下。
    但是看到这两个一向坚强的人如今哭到狼狈不堪只会让王筱楠感到格外心疼，就好像有一次她看到蔡诗洋哭时心也跟着痛起来，那女人不哭的，会落泪一定是真的很难受了。
    折腾一番后，王筱楠回到家已经清晨五点半。
    她勾着甩在肩后的西装外套，驼背拖着脚步走到家门口打开门，进去里面把鞋子脱掉坐下沙发后才有种使命达成的放松感，头往后仰靠在椅肩上闭眼休息喘口气。
    这样子就让她累到快虚脱，叶泽东跟徐镇涵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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