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秦非彼禽 -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结果到了放学时间，秦狩还真的出现了，由于他坚持要在没有第三人的地方谈事情，两人便来到了后山。
    「说吧。」
    林辉澄在石椅上坐下，顺势翘起了二郎腿，姿态摆的很高。
    「我姊姊她……比较特别，你听完之后不要告诉别人。」
    见林辉澄点头，秦狩才娓娓道来。
    「她是性工作者。」
    「……」
    开头就这么劲爆，林辉澄错愕的盯着秦狩，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听了些什么。
    「我姊跟我差了十一岁，我对妈妈没有任何印象，我爸在我十三岁的时候过世了，从那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整日花天酒地，没多久连工作也辞了。她的生活愈来愈乱，吸毒、滥交……然后，她走上这个行业，一直做到了现在。」
    秦狩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可这样的转变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那感受肯定不好。林辉澄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爸爸走后留下一百万的债务，我跟温小瑜谈交易，其实就是为了还钱，还好债主是爸爸的旧识，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找我们姊弟麻烦，只是让我们儘早把钱还完，所以我才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问过自己，也问过对方无数次，从来没得到答案。
    姐姐的事一直是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他从来不跟什么人深交，也不曾提起他家里的事情，他会愿意跟林辉澄说这件事，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能够谅解像他姊这样的人，也许多一个人知道，他心里的负担就能少一些。
    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在这沉重的氛围下，林辉澄也不敢乱说话，他组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姐姐她……我想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你不要怨她，因为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的活着。」
    少根筋的林辉澄竟也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秦狩略微讶异地挑起眉望向对方。
    「你爸爸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家人是最珍贵的资產了，不管你姊姊变成什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陪在她身边。」
    即便秦狩知道林辉澄会这样讲是因为不了解秦家的内情，但对方真心诚意说出来的话语还是让他感到窝心。
    「我知道。」
    要照顾、保护好姐姐，这些道理他都知道，但仅仅是个高中生的他又能改变什么？
    秦狩望着眼前昏黄的天空长叹一口气，这一叹，不知叹出多少悲哀跟惋惜。
    「如果我是家中的长子就好了……不，我根本没有家。」
    林辉澄眉头紧锁。
    他想告诉秦狩一切都会好的、想笑着拍他的肩、轻松地化解现下的沉重，可当他看着秦狩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又有谁会想到，这位俊帅无双的少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命运呢？
    「秦狩，我很笨，不会安慰人，但我很乐意当你的垃圾桶，你想抱怨就儘管跟我说吧，不然看你这样，我也好难受……」
    秦狩定睛看了他几秒，林辉澄都被他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幸好秦狩很快移开了视线并且站起身来。
    「走吧。」
    「哦、嗯！」
    并不算长的一段对话，让林辉澄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对秦狩的怨念，也没那么深了。
    林辉澄觉得自己真是好说话，唉……谁叫他心地如此善良呢？
    *
    一看到被油漆泼得不成样子的招牌林辉澄心就像被针扎过一样刺痛，以前他常抱怨回到家后要做很多杂事，他现在恨不得把以前偷懒的份都拿回来做，不过店里变成这个样子，短期之内是没办法开店了。
    他爸去当了临时工，每天赚多少是多少，日子将就着过，林辉澄到家的时候只有他妈在。当他把这钱拿给他妈，说是同学的好意的时候，她并没有马上收下，反而喝斥了他。
    「你为什么要收人家的钱？」
    「这只是暂时的，等我们有钱了会还的。」
    「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怎么能靠别人帮忙？」
    林辉澄不明白他妈忽然激动起来的原因，这事看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明天马上把钱还人家！像什么样子……」
    他妈不停的碎碎念，骂得全是自家儿子，林辉澄懵了，这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妈，你干嘛要生气？我只是想帮……」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他妈强势的打断，「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无缘无故收人家东西就是不对！你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钱吗？你说钱是你同学给的，那又是谁给你同学的？」
    他妈看他答不上来，心里就更上火，「你连这钱哪里来的都不知道还拿的这么高兴，如果是非法得来的怎么办？我们要是用了这罪是要算到我们头上的你知道吗？」
    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全心为家里着想却换来一顿责骂，他当下就是没法嚥下这口气。
    「我还不是为了家里着想！」
    这毛小子现在还学会顶嘴了？他妈哼了一声，声音尖锐起来。
    「林辉澄，你若是真为了我们好就不会去选什么圣安多高中！好好的一中不读，偏偏要去那专出流氓的学校，你进去不到一年就跟别人打架还闹上警局，我告诉你，你哪一天被抬进医院、我也不会去看你！」
    林辉澄从小就自动自发，成绩方面从来不需要父母操心，他就想上好一点的大学，也知道自己资源跟资质都不比别人好，硬碰硬可能拚不过，才想利用繁星这个跳板，如今他妈却无视他之前所有努力，只凭现在的表现就评断自己，这样一字一句攻击下来，让林辉澄长期压抑的委屈跟难受，全在这一刻爆发了。
    「那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这是做母亲的，看林辉澄笑得最难看的一次，「我他妈这么用功是为了什么！」
    林辉澄将书包摔向地板的巨大声响把他妈吓了一大跳，此刻的他看不见母亲眼里的惊恐，只是失控地咆啸着。
    「你跟爸为什么要每天工作到凌晨一两点？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一点点奖学金熬夜读书？不就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了吗？这家破麵店还能撑多久？我们根本连这个月的月租都缴不起！」
    「林辉澄！」
    一声不属于两人的怒吼有如一桶冷水浇醒了头脑发热的林辉澄。从情绪中跳脱出来的林辉澄，一回头就看到他爸佇立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少内容。当他注意到爸爸略显苍老的面容眉头紧蹙，一双眼盈满震惊时，林辉澄才惊觉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混蛋话……
    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受伤的表情，他一咬牙奔上了楼，脚步过于慌乱还差点滑倒，一到房间便把房门关得死紧。
    马的，我到底在干什么？林辉澄，你他妈做了什么好事……
    先是被朋友背叛，现在又伤了父母，最近发生的怎么尽是这种事？老天爷摆明了跟他林辉澄作对！
    他一肚子火气无从发洩，揍了枕头几拳，再把头埋进去大叫，坏情绪也没减轻多少。
    想着父母刚才看自己的神情，林辉澄烦躁的乱抓头发，最后无力地倒在床上，脑子乱成一团。
    他妈不愿意用这笔钱整修，那生意也做不成了，两人的心结还没有解开，林辉澄也不想回家跟她乾瞪眼，还好今天是礼拜五，他可以躲到夏一璋家里。
    这时间他爸妈都还没下班呢，刚回到家的夏一璋正在冲澡，听见门铃响个不停，实在是响太久了，他只好无奈地包起浴巾走到玄关。
    「阿澄，有什么事啊？」
    透过猫眼确定来人后，夏一璋带着一身水气直接开了门。他从小就不怎么晒太阳，皮肤特别白，粉嫩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红通通的，加上这一双水汪大眼，看上去活像个小姑娘。
    林辉澄默默地踏了进去，把门带上后就佇立在玄关跟夏一璋大眼瞪小眼。
    「呜呜……」
    夏一璋才想问他现在是怎样，林辉澄忽然就露出泫然欲泣的脸，整个人扑了上去。
    「小夏……呜呜呜！」
    「喂、你别突然扑上来啊、啊！」
    无预警地被大力衝撞的结果就是双双倒地。两个大男人在地上纠缠这画面能看吗？夏一璋拍拍把自己抱得死紧的林辉澄。
    「起来啦，别闹了。」
    「唔……」
    林辉澄像隻受伤的小狗一样闷叫，又蹭了对方几下才慢慢从他身上移开。
    他不离开还好，一离开就发现对方披着的浴巾被自己弄掉了，夏一璋的身体在他眼前一览无遗。
    毕竟是同性，又是熟人，夏一璋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尖叫，等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浴巾重新围好后，却发现林辉澄满脸黑线的望着他。
    「你那是什么鄙视的眼神啊！吃亏的是我吧！」
    「不，可以的话真不想看到，影响食慾……」
    「谁想让你看啊啊啊！」夏一璋竖着眉把浴巾抓紧了，「我洗澡洗到一半呢，你等一下啦。」
    夏一璋回浴室后，林辉澄熟门熟路的进到他房间，顺路从厨房拿了饼乾来吃，跟在自己家一样。
    洗完澡的夏一璋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林辉澄很大爷的翘着脚嗑饼乾的模样，一阵疲倦感涌上……他懒的说他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