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秦非彼禽 -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秦狩离开之后，夏一璋的父母就急急忙忙赶到了，一见到林辉澄就直问话。
    林辉澄看着他们担心的眼，愈发觉得对不起他们，只低低说了「不知道」。
    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又给出这令人不安的答案，夏妈妈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人在急诊室外等着，等到天都黑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当夏爸爸问林辉澄要不要吃点东西时，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
    这两个孩子感情有多好夏一璋的父母也知道，这个平时乐观开朗的少年如今活力全失，就连笑容也满是苦涩，他们看了也很难受。
    「……辉澄，辉澄啊。」
    睡意朦胧之中，林辉澄听到夏妈妈在叫他。
    「嗯……」林辉澄才哭过，眼睛特别酸涩，他揉了揉眼，「我睡着了吗？」
    「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已经叫你妈过来了。」
    林辉澄点点头，看着手术室依然亮着的红灯，眉头紧锁。
    林家麵店的整修工程已经开始了，估计这两天可以搞定。朋友出了这么大事，林辉澄哪里还有心思上课，浑浑噩噩过了一天，回到家时他妈才跟他说夏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夏一璋已经醒了。
    林辉澄吵着要去医院，硬是被他妈拉回来吃完一碗麵才出门。这孩子，从朋友出事后就无精打采的，在学校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也不想想自己也是别人的小孩……
    去医院的路上，林辉澄还是忍不住猜测夏一璋的情况，他该不会缺手断脚了？还是成了植物人？或是脑袋撞坏了？希望没事才好啊……
    忐忑不安地来到病房，他敲了门然后推门而入，待在病床旁的夏妈妈给了他一个微笑。
    「人早上就醒了，医生让他多休息，他刚睡着呢。」
    怕吵醒夏一璋，夏妈妈说话的音量压得很低，林辉澄瞭然的点点头。
    「我去买晚餐，人给你看着。」
    「好。」
    夏妈妈走后，林辉澄盯着友人平静的睡顏，有种事隔千年才又见到他的错觉。他的头包着纱布、苍白的脸上贴着药布、左手吊着三角巾，还打着点滴。
    病房内很安静，仪器的声音规律地响，林辉澄就这样看了他好久，才伸手握住夏一璋的手掌。
    手心从来的温度，告诉他这个人确实是活着的。
    一想到昨天他还在手术房里生死未卜，林辉澄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他抿紧唇，握紧了对方的手。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嗯……」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夏一璋瞇起眼睛往侧边一看，却意外发现不是自家母亲。
    「……阿澄？」
    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慌乱地抹脸，声音虚弱细小。
    「嗯，是我！」
    林辉澄掛起笑容，却还是掩盖不住浓浓的鼻音。
    「你在哭吗？」
    夏一璋的声音很轻很轻，见他担心自己到这种程度，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谁在哭啊？哈哈。」林辉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死里逃生是什么感觉啊？」
    自己出了这么大事对方却还嘻皮笑脸地问感想，要是他的左手动的了他一定揍林辉澄一拳。
    「没那么严重啦，可是被撞到的当下真的好……痛……咳咳……」
    可能是睡太久了，夏一璋喉咙乾涩的难受，林辉澄见状马上到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别动！嘴巴张开。」
    夏一璋准备伸手接过的时候被林辉澄大叫着制止了，他无奈，乖乖张嘴让冰凉的水滋润喉咙。
    林辉澄看着夏一璋，以为他有话要说，他就静静地等着他说话，可过了半晌都没动静，只见林辉澄忽然又掛上泫然欲泣的表情，一头栽进了夏一璋怀里。
    「你真的吓死我了……」
    都半个大人了还这副德行，夏一璋无奈地笑笑，用没受伤的那隻手拍着林辉澄的狗脑袋。
    「我还没死啦，白痴。」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啊！」
    「呃！……那你就别压我身上啊……」
    夏一璋痛叫一声，林辉澄惊的赶紧退开，对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却忽然转变成得逞的笑容。
    「骗到你了吧？哈哈！」
    「唉？你这样欺骗我的感情？」
    「谁欺骗你感情？」
    两个人又开始像平常那样打打闹闹，林辉澄身上的忧鬱一扫而空，两人的笑声，为死气沉沉的病房添了一些活力。
    门口传来敲门声，林辉澄以为是夏妈妈回来了，立刻起身开门去。
    然而当他看到门外的人时，全身都僵硬了。他现下最不想见到的人，让他跟夏一璋在这里见面的罪魁祸首，秦狩标緻的如雕刻般的面容，此刻看在他眼里只是碍眼，林辉澄快速回身把房门关上，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你来干嘛？」
    秦狩举起手中的袋子，「这里面有两支手机，一支给你，一支给你朋友。」
    林辉澄皱起眉，「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
    秦狩的手僵在半空中，对方的质问排山倒海而来。
    「我家被砸的时候你在哪里？小夏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他可以不用受伤的、你有办法阻止的，但是你有吗？你他妈就是个视钱如命的混帐！」
    林辉澄的情感向来都是这样纯粹，直接而不做作，然而当这些情转变为愤怒和责怪，也格外伤人。
    这些话像束缚在他心上的枷锁，对方每说一句，那锁链就收紧一些，憋得他快要窒息。
    「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原谅你跟小瑜的交易？当时替你说话的人，现在就躺在病床上！」
    林辉澄指着身后的病房，激动得两眼发红。如果夏一璋受的是比这更重的伤，他没把握能再见到秦狩之后，还不暴走。
    「秦狩，我一直很崇拜你、把你当朋友，结果惹来这一堆鸟事！」
    「林……」
    「你离我远一点、滚出我的生活！」
    林辉澄瞪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碎尸万段，见他好像快要失控了，秦狩想摸他肩膀，却被他重重推开，一连退了好几步才止住。
    林辉澄这次是真的要跟自己翻脸了，秦狩为这毫不留情的力道足足呆了五秒鐘，但他很快又走向前，试图跟对方沟通。
    「这我做不到，在整件事情结束以前我没办法放着你不管。」
    林辉澄是已经被锁定的目标，夏一璋只是替他挡了第一波攻击，那个被仇恨迷惑了的女人还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他没有把握，因此他现下能做的，就是把他绑在自己身边，让对方没机会出手。
    「你的事凭什么算到我头上？」
    让他家做不成生意、让他亲爱的父亲受伤、害他差点失去最好的朋友，自己被他折磨的难道还不够？他受够这淌浑水了！
    见他一直听不进自己的话，秦狩一个箭步向前把人按到了墙上，拔高音量道，「你不知道黑道的手段是什么样！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会杀人、真的会！」
    林辉澄被他抓得肩膀发疼，见秦狩激动的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林辉澄怒极反笑。
    「反正又是为了那该死的钱嘛？」林辉澄笑得凄凉，他那嘲讽的语调几乎让秦狩无地自容，「在你们眼里，永远只有利益跟钱财，没有感情与温暖，是吗？」
    「……」
    他紧抿着唇，说不出反驳的话。半晌，他放开他，把手中的袋子交到了他手里。
    「你朋友的号码已经被追踪，不能再用了。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有事就立刻通知我。」
    不管对方会不会听他的话，秦狩还是很尽责的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林辉澄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脸色依然很阴沉。
    秦狩坚定道，「等事情解决了，你要怎么讨厌我都无所谓，但在这之前，我拜託你听话，让我保护你。」
    秦狩活了十六年，第一次对人说出请求的话，林辉澄这才终于愿意正眼看他。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相信我。」
    林辉澄没有回答。摧毁很容易，修补却很难，在经歷了欺瞒以后，又怎么会轻易答应？
    秦狩觉得太阳穴在隐隐作痛，加上他昨天整晚没闔眼，身心俱疲。
    林辉澄骂也骂累了，他实在不知道跟秦狩还有什么话好说。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是夏妈妈回来了，秦狩轻轻叹了口气，压低鸭舌帽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说完便快步离开，林辉澄还没调整好情绪，表情有些僵硬，当夏妈妈问起他是谁的时候，他随口说是很久没见的朋友。
    夏妈妈也没多疑，拉着林辉澄进房了。
    林辉澄实在没有勇气告诉夏家人真相，他怕一旦说出口，他跟夏一璋的友谊，就会像跟秦狩那样，分崩离析。而他的父母也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好不容易抓到他妈不在的空档，林辉澄赶紧把手机拿给夏一璋。
    「小夏，你那支手机不要再用了，改用这个。」
    「哇……」他惊叹的看着最新机型的手机，「你中乐透啦？」
    「也不是……反正，现在开始，你只能用这手机！」
    「为什么？」
    「你用就对了啦！」
    见对方迟迟不收下，心急的林辉澄直接把盒子塞到了夏一璋手中，对方见他神情不对，想起他之前在病房外好像有跟什么人争吵的样子，猜测道。
    「是刚刚在病房外的人给你的吗？」
    「嗯……」
    他眼神有些闪躲。
    「为什么啊？」
    「……」
    他的沉默让夏一璋心慌，「阿澄，为什么突然……」
    「你听我的！」
    这一吼，两个人都呆住了。
    林辉澄的思绪乱成一团，这地方他真待不下去了。他烦躁的抓抓头发，站起身来。
    「算我拜託你，把手机换掉。」
    夏一璋愣愣的看着他，儘管莫名还是乖乖应了下来。他很少看到林辉澄这样激动，刚才在病房外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很少有事情瞒着彼此，林辉澄什么都不解释的态度，让夏一璋有些受伤。
    夏妈妈回来了，见林辉澄揹着书包有些惊讶。
    「这就要走了？」
    「嗯……再见。」
    匆匆告别两人，林辉澄逃也似的逃出了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