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荼蘼 - 贰拾肆、
「唯,请问……是飞然吗?」一间酒馆里,顾言默忐忑地说。
他紧捏着手机,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顾言默。」
「言默?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多年没有联络,难免生疏,但纪飞然的声音还是那么有朝气,顾言默仍从语气里就可以想像他惊讶中笑得开怀的样子。
听着如此平凡褪去了稚气的话,顾言默紧耸的肩膀放了下来,「就那样囉,休假正到处走走看看,你呢?」
「算不错吧,怎么样,现在在哪啊?」
「g市。」
「啊?这么巧!我跟舒国述也在g市呢!有空来聚一聚吧。」正当顾言默要接下他的话时,就听到翻书一样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突然纪飞然叫了一声:「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程子曦从化妆室出来,就看到顾言默一脸为难的讲着电话。
顾言默看他回来,跟纪飞然说了句等一下就捂住话筒,转头问程子曦:「我朋友刚好在g市,嗯……他们想跟我约今天,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程子曦正拿着桌上的纸巾擦手,「这么巧?好啊。」他转过头来对顾言默笑了笑。
「好吧,那就今天吧。」顾言默叹了口气跟纪飞然说。
「那现在十一点,我们就约一个小时后一起吃饭吧!」
「???啊?」面对这突然的约会顾言默感到有点促不及防。愣睁着就听到电话里纪飞然的声音远了一些却拔高了三度:「喂!言默打电话来,一起吃饭,我看过你的行事历了,中午没有约。」
「喔,好。」低沉的应答声有点模糊,似乎是离电话有点距离。
「那我们要约哪里?」纪飞然清晰的声音再次透过电话传到顾言默耳里。
「……」之后顾言默恍恍惚惚地报了自己所在的餐厅位置,然后就听纪飞然掛了电话。
「他们等一下要来?」
顾言默拿着手机还有点恍惚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真有趣!」程子曦不怎么有良心的笑了出来。
一个鐘头后,纪飞然和舒国述并着肩来到了酒馆。
发现门口的两人,顾言默向他们招了招手,「点了一些,还想吃什么在点啊。」说着,顾言默就扔了本菜单到纪飞然手中。他瞅了瞅满桌的菜,便欢快的翻起菜单。
入了座,舒国述的眼光就定住了,目光不离的看着顾言默身旁的程子曦,一会之后才说下多年来的第一句话:「好久不见,来介绍下吧。」
「对了,来跟你们介绍。」舒国述的手肘轻轻地撞了纪飞然一下,顾言默回想起当年,似是习惯了他们的互动,当记忆重叠他笑了笑接着说:「他是程子曦,我们有一部合演的电影应该明年会上映。」「他们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朋友,舒国述、纪飞然。」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舒国述向程子曦伸出了手。他们握了手,又互相点了点头,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舒国述叹了口气,「三年了吧,过得好吗?」
看着他们,缓缓的语气,年少的记忆再次翻涌上顾言默的心头,这一刻他忽然希望时间的步伐能够缓上一缓,「嗯,你们呢?怎么会到这里?」
「大学那会,我妈妈不就身体不好了吗,之后几年越来越差,刚好这里盖的电影城兴起,我就搬回来了,做做我之前一直想做的电影美术,不是专科就从助理开始囉。」纪飞然说。「那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在a市好好的,也要过来,现在就弄了个工作室搞搞电影配乐什么的,不过还不像丁平自己写歌,他啊现在也就是做做行政了。」
三年过去了,大家的样貌都已经改变,曾经熟悉的气味被岁月裹上了一层沧桑,少了些青春的热,多了些风霜的冷。
一顿饭过去,配着酒香,他们从大学聊到现在,不止的相谈甚欢直到夜幕降临,渐渐的他们找回三年前许下的相知心,只是没有人提起当年冉夕寒的事,他们依旧回避着,这是经过歷练后不可言说的默契。期间程子曦就静静的听着,他们偶尔互相吐槽,揭露对方不为人知的出糗往事,偶尔缅怀过去,为他们埋葬的年少轻狂上一炷香。
酒馆门口,一道透明玻璃门将店里的明亮隔绝开来,只剩拖得长长的影子,和夜的黑里多出的两点火光,舒国述和顾言默倚在墙边,静静地任火光之上冉冉的烟翻飞往事。
「你跟飞然?」虽然他们都是习惯了沉默的人,但顾言默还是调笑似的开口,首先打破了它。
「朋友。」舒国述说的有点无奈。
「先生!都七年了啊!」他们的互动可都是看在顾言默眼里的,所以如果说不惊讶绝对是骗人的。
「是啊,都过那么多年了。」他顿了一下,「哎,算了,不说我们了。」
他迟疑了半晌的话被顾言默轻易捕捉:「你还是一样啊,想讲什么就讲吧。」
舒国述看了一眼店里的程子曦和纪飞然。纪飞然还是像当年一样,是个会发光的人,和任何人都可以自然地处得很好。他们一个开朗的笑着,一个浅浅的回着。
「他们很像。」
对于舒国述突如其来的话语,顾言默似乎不太意外,却他还是抽了口烟,片刻之后才淡淡的回。
「嗯。」
对话绊住了时间的脚步,走得缓慢。
「但你知道他不是,对吧。」
舒国述的语气不是疑问,顾言默也没有再回答。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没有吵醒夜的安寧,夜空之下依旧安静,很安静。
回家的路上,空气有点乾涩,彷彿尘埃都在等待着一场迟来的雨。
「睡前喝一杯牛奶,解解酒。」时间逼近凌晨时,顾言默敲响了程子曦的房门。
他接过杯子,温度从掌心传来,捂热了十月深秋的寒:「你们很久没见了?」没有开灯,所有的感知就只剩掌心的温暖。
坐在床边,他们漫无目的的间聊着:「嗯,三年了,大家都变了很多。」回想起点点滴滴,顾言默不禁感叹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有些过去了,有些留下了,都是不可避免的。其实我有时候也再想,会不会改变的只是自己从未了解过。」
「从未了解过?」
「是啊,毕竟要完全了解一个人是多难的事啊,有时候以为了解了,也不过是自己认为的了解。有些藏在角落的东西,不是走近就能看清的。」
静静的,顾言默陷入沉思,程子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声音配着黑暗,程子曦觉得莫名的有点空洞。
彷彿迷途中遗忘了黑夜的漫长,过了一会,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顾言默身上,明亮了他的脸,忽然程子曦发现空洞是来自于好像有某种情绪在滋长着,像是冷风颼颼吹过,很小,但不知道是什么,这让他有点抗拒。
他一闪即逝地皱了皱眉,想快点结束这样的气氛:「哈哈哈,我讲了奇怪的话吧。」随着说出口的话,他的嘴微微发苦。
不过短暂的一秒,似乎顾言默也察觉到了他的抗拒,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摇了摇头。
「你看你,又不是小孩,牛奶还喝到嘴边。」顾言默一边说,手一边就伸过来,快速地抹掉了他嘴角的白。
顾言默的声音听起来低低又闷闷的,是程子曦分辨不出来的情绪。
一个眨眼的瞬间,空气里瀰漫着一股命运将要开始拉扯的发酵味道,程子曦敏锐的捕捉到了,面对这样的难以掌控,他笑得温和,即使他的头已经痛得发胀。要说他逃避也好,但笑容是他的习惯,尤其在他不安的时候。
顾言默离开程子曦的房间前,程子曦从他的眼里看到的神情,不像那天从山上下来的无助,多了一丝丝迷惘的痛,从没有人对他投以这样的眼神,但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用相似的眼神看过别人。
惊愕的,他关上房门,在心里说着,对不起。
或许这样的夜晚是特别的,当世界开始偏差,错过了,相遇了,只需要道一句:再见,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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