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桥到崖山 - 北宋六贼篇（上）

    10月9日，方腊起义爆发！关于这次起义的原因。如江南徭役过重剥削太狠，宋朝当局只管玩乐、不理朝政、整天只想着花石纲等等，这些都没错。更详细些的，会把责任确认在几个特殊的人身上——赵佶、蔡京、童贯、梁师成，还有王黼、李彦、朱勔…
    他们终于出场了！宋史里鼎鼎大名的“六贼”聚在了一起！这6个人一般来说是相提并论的，像他们对历史进程的作用也相差无几？这不对！
    蔡京、童贯、梁师成，这3个人是自主创业的第一代，他们白手起家，在阴谋陷阱、枪林弹雨里杀出条血路，踩着无数竞争者，爬到帝国最高巅峰！他们特点是聪明、理智、知道深浅。没最基础的这3样，他们早就成了别人的踏脚石，变成一个个杯具了！而这3个特点也决定了他们的危害性。哪怕他们再能折腾，也有个底线！他们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他们明白帝国是一条船，如不顾一切地乱搞，会把他们一起带进漩涡，大家都淹死…
    可王黼、李彦、朱勔不一样，他们都属于富二代。成功来得太迅速、太容易了，别人奋斗终生都取不来的高官厚禄、金银美女，在他们来说，几乎唾手可得！站在帝国之巅，放眼望去，每一处土地、每一个人，都由着他们折腾、随便他们祸害。一次次的成功、一次次的无责任，让他们相信做什么都没关系，做什么都没后果…于是他们在帝国每一个角落里胡来，搞出各种各样的乱子，方腊起义不过是其中之一。所以在说起义的细节前，很有必要先把这几个富二代介绍清楚…
    个个都是万人恨！为害程度最差的，也是祸害几个省的角色！6贼之外，先是杨戬。之所以这样排，说实话是委屈了点。但没办法，谁让他死得早、且徒弟太神勇呢？
    杨戬，主管御花园的太监。通过艮岳等超级宫殿名园的建设，这是当时最重要的政府工作。尽管童贯、梁师成等人都插了手。但专职负责这类事的太监更是红得发紫，手眼通天！
    杨戬只凭着盖房子修园子，在官位上就能和“隐相”梁师成平起平坐，到达节度使高度。可杨太监也很聪明、很知进退，没去惹握着国家符印的梁隐相的麻烦…
    他另有爱好。自古以来，太监最爱的是钱！作为无妻无儿女，甚至伤残身体，把祖宗也抛弃的太监，这世界除钱外，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于是杨戬成了当时最能、也最敢圈钱的人！
    对于一有权的人。什么是最来钱的东西呢？答案：土地！自古以来，土地是政府最大、也是最后的资产！
    杨太监搞上了土地买卖，他成立了一叫“西城所”的部门，专门派人下到各州县里去召集民众，核查田契！各地百姓很配合。政府要查证，还不小跑着回家取？结果取来后，西城所的人开始问“这块地哪来的”答“父亲留下的”“好，你父亲是哪搞来的”“爷爷留下的”…以此类推，直到问及祖祖太爷以上！
    “年代太久远，嗯！拿出证据来！证明是你祖祖太爷给你祖太爷的”该人民崩溃…
    上面叫祖传型崩溃。面对质问，还有一种回答“这是我买的”“好。你从谁买的”“东村头甲”“好，找甲来。甲！你从哪买的”“西村头乙”“好，找乙来。乙！你从哪买的”…如此类推，可推到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后边去！于是人民再次崩溃…
    崩溃结果是加租加税，只要定下来，以后哪怕天灾人祸、颗粒无收。也别想逃债！这种方法从汝州开始推广，波及覆盖到京东、京西、淮西、淮北等各大富饶区。怎样？挺狠吧？不！这只是杨戬用土地圈钱各办法中的一个！严格说来，还是很复杂、很笨的一个！
    后来杨太监想明白了，与其这样折腾，不如无中生有！西城所在全国范围内勘查哪有废堤、弃堰、荒山、退滩、淤流滩地等无主地段。强迫就近的农民去耕种！只要种上了，立即成了杨太监的终身制佃户，无休无止、祖祖辈辈的给他交租子。到后来，他贪到了连水面上营生也不放过，大名鼎鼎的梁山泊就被杨太监圈了进去，每条渔船都成了他的产业。估计当地姓阮的三兄弟就是被他刺激了去打家劫舍的？
    杨戬辉煌的圈钱生涯结束于1021年，他死了。但他的精神长存，又一杰出的钱痨型太监出现，做得比他更给力！
    6贼中的李彦出场！这是北宋太监3剑客(童贯、梁师成、李彦)最后一员、也是最凶残的一个。他全盘接手了师傅杨戬的圈钱生意，操作方式却先进太多了，以至于连西城所都失去了意义！根本就不用去查什么地契的嘛，费那个劲干嘛？李太监派人直接站到看好的土地上，然后大声宣布“这是无主荒地”就这么简单！谁不同意谁去死！
    做得最狠的一次，他派人把鲁山县的田地契都集中起来，当着契主的面，一把火全烧了！全县土地都变成了“公田”全变成了公田？公田是不交税的耶，那原来的税怎么办？这涉及到皇帝陛下的腰包。李彦想了想“这样吧，鲁山县已是我的了，不能再为难他们。把原来的税都摊派到邻近州县去”在这种乾坤大挪移之下，既保证了皇帝腰包不缩水，还确保了本人的腰包丰满…这是多么完美和谐的办法！
    史称被李彦看中的“荒地”居民们生活变成了这样——“农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垦，殚财靡刍，力竭饿死，或自缢辕轭间”以上就是李二代的行为，做法毫无遮掩性，连一点点自愧、畏罪心理都没！这就是典型“二代们”的行为，他们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根本就不认为有什么狗屁法律存在！
    截止到这，相信大家对李彦已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了吧？先别忙！在6贼中他只是最后一位而已，就算在他擅长的业务范围内，也有人比他更强！因他主管的地盘在西北，但安史之乱后。长江之南在经济上已迅猛崛起，毫不夸张的说：开封城的繁华，自宋太祖开始，就是由江南支撑的！
    而排名在李彦之上的就是把江南搞成人间地狱的那个人——朱冲之子朱勔！
    朱冲作为一白手起家的人。是很有分寸的。他在刚有点钱后就乐善好施，号称灾年施粥、寒天舍布，在东南一带很有善名。直到他随蔡京进京。可就算这样，他也很低调，一直乖乖隐藏在蔡京等人身后，很踏实地赚取黑心钱…
    但朱二代不是这样！彻底分析下他的生活，才会明白当时天下最牛的富二代到了什么程度！
    朱勔生活圈子分两个，一个在江南老根据地。一个在开封京城。在京城，朱勔是快乐的代名词，这不是说他很快乐。而是说他是整个开封官场的快乐。他走到哪、金钱就淹没到哪，每年他孝敬官员队伍的钱绝对要超过赵佶开出去的工资。另外，他还是个渠道，通过他，哪怕皇宫深处的隐密。都能第一时间了解！因他能随时出入宫禁，在皇宫每个角落闲逛，甚至不需避开嫔妃。为什么呢？因他是花石纲的代表！他有义务、有责任巡视皇帝的家，看看哪里还需什么装潢点缀！
    这项工作朱二代干得很认真，经常得到奖励。如某天他突然在袍子肩膀部位绣了只金色的手，别人问这是啥？朱勔很虔诚地说刚刚这里被陛下御手抚摸过…又一次他胳膊上突然缠了块黄罗绢，一动不动。哪怕与人打招呼行礼也举不起来。大家问你中年麻痹了？答：刚刚这条胳膊的这部位被陛下再次抚摸了一下…
    这是他在开封城里表现得很舍财、很快乐，且有些小可爱？但回到江南后就是另一张脸了。其表现是他在京城里所有谦卑可爱都成百倍找回了平衡！
    先是钱，一般人认为朱家的钱是从国库里掏出来的，他们运花石纲都能漫天要价，把石头换成金子搬回家。这没错，但不全面。财富到了朱家的程度。金子银子什么的都是垃圾！他们要的是皇帝级别的东西——土地！
    玩到最后，玩的都是土地！朱家田产跨郡连邑，用州、县这样的尺度单位已没法测量了，每年收上的租子达十余万石！
    接下来是地产！朱家是皇家园林供应商，自己住的地方会差吗？先是大“甲第名园。几半吴郡”这吴郡可不单指一个地界，这是个代名词，是江南的象征。朱家花园达到半个江南！
    再接下来的是权。朱勔本人官衔很一般，现在他是随州观察使、庆远军承宣使。2年后，北方燕云战线出了结果，赵佶一时高兴，普天大庆，宋朝官员集体升职，朱勔才升到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使。这都是虚衔，节度使有权吗？醴泉观？一听就是个道观，多领一份工资罢了！
    这就是朱勔在开封城里的官方地位，可回到长江之南，他是另一个人了。他的权力远比赵佶要直接！注意：不是比赵佶大，而是更直接！
    整个江南官府都是他的幕僚！像郡守一级的官，很多都出身于他的亲信。他所到之处，连退休的宰执人员都得亲自出迎。他兄弟子侄娶的都是皇家宗室之女，他大小老婆都有官方封诰，他家里150多人有八、九、十品武官的职称，而这些人只是给他挑水种地、打扫院子的奴仆！
    他本人每月里总有两次必须要做的小事，烦啊！每个月初一、十五这2天，江南地区的省市级高官都要到朱家集合，接受他的点名…每当此时，朱勔还是相当郁闷的，因他不得不把皇帝的画像挂起来，算是替赵佶检阅…
    可谁给他的权力把皇帝画像挂在他家里的？
    如此一来，长江以南，宋朝官方命令几乎没威慑力，真正掌权的是朱家，这点连开封城里也知道！时间长了，大家为表示认可，给朱家送了个外号“东南小朝廷”
    稳占南中国，割据半边天，如此威势，朱勔在北宋恶人榜还要排在另一个人之后，那就是宋朝当红的宰执王黼！
    王黼原名王甫，之所以改了名，是因皇帝喜欢他？嗯，说来王黼也是位历史名人，在东汉时举国闻名，乃是位顶天立地的…大太监！宋朝的王黼是个帅到妖孽、没法复制的大帅哥，他长得金发碧眼、面如敷粉、长身玉立，就像漂洋过海从欧洲穿越到宋朝的白种人一样。这样的人让赵佶怎能忽视呢？比他养在艮岳的各种珍禽异兽长得还特殊。
    细查王黼发迹史，可集中到两个字——捧、拆！
    他第一次在官场里捧的人叫何执中，是赵佶刚登基时的次相，当时王黼很上进，是真材实料考上的进士。何执中看在是自己儿子的同学，且被捧得很开心的份上，推荐他当上了校书郎、左司谏…
    这是份天大恩情，一小小进士，连三甲都没入，就直接当上馆阁人员，且在知谏院兼职，这是多么高的起点！想想几十年前王安石、苏轼想进馆阁还得经过考试，范仲淹想进知谏院还得先到外地当好多年地方官…
    何执中之恩，连他自己都觉得太高了，所以经常性挂在嘴边，有事没事常向同事亲友讲讲，来标榜自己是多么宽仁厚德。某一天，他在和亲爱的同事蔡京闲聊时也说了一遍。这一次他没能等来认可的眼光推崇的称赞，而是蔡京递过来的一份奏章。打开一看，何执中差点没气死！那居然是王黼弹劾他的“二十恶事”这是王黼在官场里的第一拆，至于理由嘛？是因他抱住了另一条大腿，正在帮这条大腿踢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