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桥到崖山 - 凤娘出场篇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43岁的赵惇从63岁的父亲赵昚手里接过了接力棒，成为南宋的第三位皇帝，却难以产生快感。他真的是太成熟了，头发、胡须都已斑白！为了上位，他把胡子亮给父亲看，还多次请皇祖母、赵构的老婆吴太皇太后吃饭，请她帮忙说情，都没能提前登基…这一切，让他对自己的父亲积怨甚深！
    这一点，赵眘有所察觉，但没往心里去。人的心理总是用己心去换彼心，以为自己是怎样做的，那就会相应得到怎样的回报！尤其中国传统意识里的因果报应更是深入人心，成为民族共性似的潜意识。所以赵眘是镇定的，他以天下少见之“孝”对待“父亲”赵构，那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会对自己不好？这绝不可能！
    这样想着时，他忽略了一个人和几件事，认为那些更不值一提。那个人是知枢密院事黄洽。
    那是在赵昚已决定禅位的时刻，皇帝留下东西两府的宰执人员，最后一次咨询他们的意见。与会者都交口称赞皇太子非常完美，禅位将意味着更好的明天…
    唯有黄洽沉默！赵眘问他怎么了？黄洽才开口“儿子是个好儿子，但儿媳却是个祸根！李凤娘根本不足以母仪天下”赵眘怒形于色，大不以为然…
    而黄洽也立即辞职！临行前说“异日陛下当思臣今日之言。欲复见臣，亦不可得矣”
    这句话让赵眘觉得有些凄凉。觉得这位大臣既清廉、复高傲，半点都不留恋权贵，难道是自觉不久于人世，再没相见之期了吗？
    他一点都没意识到：不复相见，不止是黄洽会死这一个可能性（还有一个可能性当然是：你、太上皇赵昚会死）从而也没想起这些年里发生的。关于李凤娘的一些事！
    李凤娘是种很难界定的生物！她的存在，是辽、金、夏、蒙、宋加在一起都独一份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每个理智健全的人。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在做某件事前。都会先考虑下自身的实力、家族的实力，才会量力而行！
    可李凤娘不会这样！这女人出身一般，家族也没半点可支持她的地方。她自己的实力？根本谈不到！她也没法结交外臣，从始至终，没哪位宰执人员与她内外勾结，从而形成利益链条…
    甚至于她的身份，也不能带给她想要的那些特权。试问她丈夫在没登基前只是皇太子，上边有皇帝、太上皇。她则有婆婆、还有太婆婆，她是个地道的封建社会小媳妇，这身份能让她干嘛？
    被电视剧深深教诲的中国人都清楚，这身份足够让李凤娘成为经典后宫戏里的受虐女主角了？可这女人就是有本事把一切颠倒过来，去虐待别人！包括赵构、赵眘、赵构的老婆、赵眘的老婆…
    李凤娘在皇宫里行走，走到公公赵眘面前，向他诉说皇太子，也就是自己丈夫的亲信部下有很多失误！具体呢？就是没按她的指示去做！
    赵眘很烦，挥挥手让她滚远点！皇太子的亲信也是朝廷命官，办的是公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太子妃说三道四？何况他们做的事，都是我指示的！
    李凤娘高高昂起了头，仿佛被她出生时的那种黑鸟附体了一样。款款走出了皇帝公公的视线…没回她的院子，而是坐车出宫，去德寿宫！
    1她私自出宫。2她未经宣召就去觐见太上皇。这都是莫大的犯规，足够她停职反省的了！可李凤娘就是不在乎，她来就是向赵构反映别人的问题的！她的公公、也就是皇帝赵眘的问题！
    宋孝宗简直不知所谓！给我丈夫找的贴身公职人员个个不称职！我忍无可忍，去审请一下调动，居然被拒绝且被申斥了！这…太说不过去了！
    赵构默默注视着这个由他亲自选出的太子妃、孙媳妇，心里喃喃咒骂着职业骗子皇甫坦。都是这道士骗了他！这样的女人居然是上天注定的母仪天下之人？当然他绝不会埋怨自己的。他在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甚至后来亲自出手绊住赵惇的二哥。才让这女人的丈夫赵惇上位，这些都被赵构选择性忽略…
    于是。他也忽略了李凤娘的告状！这样的小事又怎会动摇太上皇的心理平静？
    赵眘的反应就激烈得多了！他真没料到：一小小的太子妃，居然敢越级向太上皇反映皇帝的所谓失误！赵眘大怒。警告李凤娘：以后要向皇太后学习，要雍容大度、待人以宽！再插手政务，小心废掉你！
    这话不可谓不重，这之上还要再怎样呢？难道是幽禁，赐死？相信每个后宫生物都会在这种力度下战瑟发抖！可李凤娘不这样！她毫不畏惧，仍我行我素！
    没任何一个历史学家能分析出她不害怕的理由！她凭什么呢？家世？地位？内应？外援？钱财？军队？哪一样都没！可偏偏就是不怕！而现在，她丈夫当上皇帝了，李凤娘更加肆无忌惮、主动攻击…
    1189年2月3日，金章宗完颜璟服孝期满，开始临朝听政，第一件事便是追封自己的父亲、那位永远的太子为皇帝，庙号金显宗！其母徒单氏则被立为皇太后。
    4日，当上皇帝的第三天，宋光宗赵惇前往重华宫，向自己的父亲、宋孝宗赵昚问安。并大赦天下。
    5日，完颜璟下诏“登闻鼓院，百姓可上诉冤情。往日曾经锁闭，现在马上去重开”
    6日，宋光宗提拔东宫旧臣谯熙载、姜特立两人为知閤门事。
    12日，赵惇命罗点出使金国，报告自己即位之事。15日，再命诸葛瑞出使金国，吊祭金世宗完颜雍。
    本月，奉太上皇之命，赵惇立李凤娘为皇后。
    3月6日，赵惇命沈揆出使金国。贺完颜璟即位。
    9日，赵惇封自己与李凤娘的儿子赵扩为嘉王。
    4月，完颜璟将金世宗下葬于兴陵。
    18日。何澹被任命为右谏议大夫。何澹与左丞相周必大本来交情不错。但当年何澹做了多年的司业，久不得升迁。后来右丞相留正帮助他升为祭酒。于是何澹就觉得周必大是坏人、而留正是好人。此时当上了知谏院的老大，自然上疏弹劾的第一目标就对准了首相周必大。于是5月7日，周必大被罢相。
    19日，赵惇封谢太后的侍女、由父亲赵昚亲自赐给自己的温柔女子黄氏为贵妃。李凤娘被册立为皇后，刚刚得意了没几天，突然间就被刺激得发狂！
    因在她周围，出现了不止一个黄贵妃，而是海量的美女！这实是对她最大的挑衅！让她忍无可忍。却又说不出什么。因她的丈夫现在地位已提高了，皇太子转正，当上皇帝后自然要加大服务力度。皇宫深处佳丽如云，都是赵惇的标准生活配置，她再怒再烦，又能怎样呢？
    宋朝皇宫内部，无论皇后还是皇太后，都以仁慈面目示人。像明清两代，几乎每天都有被打死的宫婢太监的尸体从宫中拖出去的事，在宋朝则从来没有过！
    所以按规矩、看传统。李凤娘除忍受外，似没第二个办法？不过李凤娘一生从就没忍过谁！在她的观念里，但凡让她不愉快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都别想愉快！不止当事人倒霉那么简单！
    某次，李凤娘闹得实在不像话了，赵眘的皇后、此时的皇太后谢氏好言相劝，要她注意与自己身份相匹配的礼仪风度，不要做出格的事，不要干预政务…
    婆婆训示，小户人家的媳妇按理得静静听着吧？李凤娘不！她立即反唇相讥“我是官家的结发夫妻，名正言顺，有何不可”此言一出。赵眘怒不可遏、谢氏脸色苍白。这实在太伤人了！赵眘一生有三位皇后：元配郭氏早死、第二位夏皇后也没能始终、这位谢皇后本是赵构的吴太后赐给赵眘的一宫女，逐年递升。由贵妃而升至皇后的！
    名虽为皇后，但毕竟不是元配。更谈不到结发夫妻…有这么揭人短的吗？哪怕不顾忌宫女出身的婆婆，也得看下旁边就坐着正牌皇帝的公公吧？
    赵眘火了，决心废了这个混帐媳妇！为了做这件事，赵昚找来自己的老师，此时整个南宋年最高、德最盛的前首相史浩。史浩这时都80多岁了，这是个空前的纪录，比赵构还年老，高于整个两宋官场！可他就是不死！定要做完这件事，才会闭眼！
    史浩颤巍巍的走进皇宫，最后一次“帮助”自己的学生。他说：李凤娘这个女人啊，真是该废该杀！可现在新皇刚刚登基，就废掉元配皇后？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怎么说呢？皇家的礼仪脸面是重要的、是全国乃至外邦的表率、是世间文明程度的一把尺子，是绝不能有瑕疵的！
    赵眘默默的听着，心灵深处最敏感那根神经再次发作。他是最要面子的！但凡与脸面有关的事，如复仇、受书礼、叔侄年岁相差太大等等，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抹平！为了面子，连皇帝都可不当，何况忍受一小小的女人呢？
    于是，李凤娘再次逃过一劫！这在李凤娘来说，都习惯了。雷声大雨点稀，赵家都是些手不见血的男人！她早看透了，所以从心底里往外的不怕！之后更我行我素，想方设法丰富自己的人生…
    这对赵眘来说，只是体面人生的一点点背后妥协。哪怕之后他自己的人生变得死要面子活受罪，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我很想问问赵昚：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罪，你到底受不受得起？就算你受得起。你的国家、你的儿子到底受不受得起？恐怕此时的赵昚是想不到这些的！在重华宫的旷世美景里，在百官上的尊号“寿皇”里，他觉得日子像从前一样：太上皇待皇帝以慈、皇帝报太上皇以孝…
    如此，天下更有何事？本也没什么事，只是多了个李凤娘而已…
    本月，在首相留正的坚持下，姜特立终于被罢。但姜始终是赵惇当年的东宫亲信，于是没几天，赵惇又让姜特立去做两浙东路马步军副总管，还特赐其2000缗钱作盘缠。
    7月9日，金章宗封徒单克宁为太傅、金源郡王。且下诏给尚书省“太傅年高，每趋朝而又入省，恐不易。自今旬休外，四日一居休，庶得调摄，常事它相理问，惟大事白之可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