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眼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崩塌

    这一剑，毫无悬念，且毫无保留地贯入艾德瑞安胸腔。
    “这样就对了，你做得很好……”
    白色炽焰不断地灼烧着暗夜之王的生命值，数字飞速地下降。
    “堂主又会狠批我们一顿的。”拉娜娅低声说道，嘴角的笑意却掩饰不住，她似乎根本不在意库罗里再对他们怎么样了。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赢了，这代表我们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这场比赛。堂主看到我们关系还这么好，他一定又要不高兴了。”
    “不应该好么？”望着拉娜娅，艾德瑞安笑了笑，目光转至露在自己身体外面的剑柄，他却跟看到一片被风吹到身上的树叶一般自然，并且他也自然地搭在那双握着剑柄的手上，“别管别人，别想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等下体训，记得来十一组，我想跟你说说话。”
    “嗯。”拉娜娅点头应道。艾德瑞安说得对，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珍惜现在的时间了，到那时谁也不能拯救他们，连他们自身也不能，所谓永远的宿敌。
    -60，-60，-60……
    暗夜之王生命值：23/1500。
    被笼罩在一片深邃星光之下的勋章霎时黯淡下来。
    拉娜娅同时感觉到，她与自身那银白色的勋章也中断了联系，那勋章也变为普通的样子。
    曙光阵营胜利！
    不……不对……
    苍穹之剑上发出灼烧什么东西的沸腾之声，拉娜娅感到了事情的异端，想将其拔出来，却望见艾德瑞安那伤口处正不断溢出鲜血。
    怎么会？不是说……
    拉娜娅猛然睁大眼睛，又不敢再有所动作了。如果把苍穹之剑拔出来，只会让伤势更加严重，流血速度也会增快的！
    毫无端由地，一股酸楚从胸腔冒了上来，却由于极度的恐慌，一滴眼泪也未落下。
    她怎么就信了艾德瑞安的话？
    “十六，”艾德瑞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好痛……”
    “不，不行……我该怎么做？”拉娜娅慌乱地松开了剑柄，目光飞速向四周扫了一圈，“格林特！”
    远处的两柱冰雕，像是听懂了拉娜娅的话一般，同时逐渐化开了。
    而就在拉娜娅松开剑柄的一瞬，艾德瑞安的身体开始向前倾倒，拉娜娅又迅速退后一步将其扶住。
    格林特看到这般情况也是一惊，但她没有多问一句话，而是道：“拉娜娅，把剑拔出来！”与此同时，格林特挥动着早已握在手中的圣光权杖，开始吟唱最高级治愈术。
    把剑拔出来？说实话，拉娜娅不敢这么做，尽管她看贯了利器进出人的躯体的场面，但这个人是艾德瑞安，她的心和身体都会跟着疼的。
    但是眼看着格林特的吟唱即将完毕，痛苦也只痛那么一下，再加上艾德瑞安也对她投来信任的目光：“不用管我，照你认为对的去做。”拉娜娅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迅速将苍穹之剑抽离出来。
    此时的苍穹之剑上的白色炽焰虽然早已褪去了，但其造成的内伤可想而知！
    艾德瑞安又是毫无防备的，在意外来临时也没有做出任何保护自己的行为。
    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落到伤口上，逐渐流淌到体内，看上去已经在进行它本职的使命了。
    拉娜娅取下身上的守护斗篷，摊平铺在灼热的地面上，又扶着艾德瑞安躺在其上，自己跪坐在旁边。
    艾德瑞安双眼睁开的幅度越来越小，他努力地抬起一只手，刚刚抬到比拉娜娅膝盖还高的地方，便被拉娜娅紧紧抓住，握在她的手里。
    “十六，我……我可能，不能娶你了……”艾德瑞安依旧微微扬着嘴角，忽然他全身一躬，呛出一口鲜血。
    “不！”拉娜娅猛地摇了摇头，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拉娜娅脸颊滑落，打在艾德瑞安的手背上，溅出两朵明晃晃的水花。
    “格林特！”
    “我在呢！”格林特用持续工作的圣光权杖，以及她苍白的脸色告诉拉娜娅，她一直都在努力。另一边，她向泰德他们喊道：“快把堂主和护法他们叫来！”
    泰德和罗森飞速离去，但是，不管格林特怎么努力，艾德瑞安的生命力都在飞速地流逝着，拉娜娅才猛然想起，如今她的每一次攻击，都会无意识地附加上神识的力量。
    光遇上暗，如同烈火碰上寒冰，烈火泯灭之时，寒冰也将瞬间升华。
    “别总是倔了。你现在是这些人中的核心，要听堂主的话，他很好，不会害你的。跟着他磨练自己，再去摧毁魔神之刃……事情都结束之后，另外找个人，然后忘了……”
    “不！我只要你活下来……我只要你活下来！”拉娜娅变得只会说这句话，她脑子完全空了，她想过一万遍自己会怎么死去，却没想到艾德瑞安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她相对。
    艾德瑞安的力气居然逐渐回来了一些，这几乎让拉娜娅欣喜若狂。他挣脱拉娜娅的手，转而继续往上伸，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拉娜娅像是被点醒了般，突然问道：“你不是能用时间魔法治愈伤痛的吗？你为什么不对自己使用？”
    格林特耳朵微微一动，由于专心施法而闭上的眼睛逐渐睁开了，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闭上。
    “是啊，可唯独不能对自己使用。”艾德瑞安自嘲地笑了笑，而他每一次牵动嘴角，都像是一把刀在拉娜娅心上划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十六，你听我最后一句话……我死了以后，你要迅速斩灭‘亚弥’，记得激发出你全部的神识的力量，不然他很可能逃走的！”
    “你就不能听我一句话、给我活过来吗？！”拉娜娅用哽咽得不成调的声音喊道。
    “按照他说的去做，拉娜娅。”不知何时，四个人影，两前两后地落到他们面前，库罗里淡淡地看着拉娜娅，道：“你是个幸运儿，他很爱你——否则，你早就死了。”
    “滚！”拉娜娅抬头便冲库罗里吼道。守护王座的总控制权在库罗里手中，事情变成这样还可能是谁干的？
    连旁边的穆汉斯都被这下震得全身一颤，库罗里却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好像聋了一般，“我知道你恨我，我也允许你恨我。我把话摆在前面，只要我的做法能为保住异能界尽上一份力，你要杀我解恨，我绝不反抗。”
    库罗里直接挑明了，就是他提前结束的比赛，穆汉斯当时是直接被库罗里疯狂的举动震慑到，如今剩下的三个不知情者，也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成员们——”库罗里将自己的声音传向远处，“艾德瑞安继承了魔神之力，是我们要斩除的敌人！不要再躲藏在角落里了，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我们今天要弑杀魔神！”
    距离他们最近的格林特三人，脸上的惊色更甚了，让他们突然接受这样的事实，实在是……
    艾德瑞安竟然是魔神继承者！
    本能的恐惧，使得他们三人缓缓向后退去，离拉娜娅越来越远。格林特与艾德瑞安之间唯一的联系——神圣魔法的光辉，也被切断。
    并且，余下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人群，也没有敢向她和他靠近的，甚至连洛隐都没有出现，艾德瑞安抬抬手便能破坏他好不容易快得逞的事情，他哪来的勇气过来。
    “对不起，我的女人，又让你难过了。”艾德瑞安用颤抖的手轻柔而仔细地抚摩着拉娜娅脸颊的每一处，最终手指停在她的嘴唇上，歉意地笑了笑，“有点困了……”
    艾德瑞安的手失力垂落，那一双漆黑如墨却柔情似水的眼睛，缓缓合上了。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天和地迅速崩塌，卷为一片混沌。
    拉娜娅在这样的世界中经历了一千次死前一霎那的痛苦，最后，她全身麻木。
    为什么，为什么对她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用使劲吸气，再憋气的方式，来掩饰她早已不平稳的呼吸。
    连神识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拉娜娅甚至因此而认为，艾德瑞安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普通的异能者。
    什么神识，都是假的。
    寄居在她精神空间之内的神识也是假的，只是她的幻觉罢了。
    拉娜娅看着艾德瑞安闭上的双眼出了神，一时忘记了该怎么哭泣。
    你安稳地睡去了，可是我呢？
    “他死了，你的肩上依旧背负着你应背负的使命，训练结束之后，前往魔界，摧毁魔神之刃，将一切做个了结。从那之后，没有人再干涉你的自由。”库罗里说完这些，负手离去，又将他的口令传到每个人耳中：“第二轮训练取消，从明天开始，准备接受第三轮训练。”
    库罗里的话残酷，却又现实，路还是要继续走的。
    拉娜娅却没有走，她依旧跪在艾德瑞安身旁，一句话也不说。
    她多希望这是艾德瑞安开玩笑吓她的。一定是吓她的，再过一会，他就会睡醒了。
    拉娜娅就这么等着，维持着同一姿势一动不动，一等就是三天。
    拉娜娅盯着结成硬痂的血迹，被一道影子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