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眼 - 第七百二十九章 春天

    “今天我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是为了宣布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最英勇的战士——斯黛拉，为了完成威力测试的任务，不幸牺牲。她为了我们的事业身先士卒，我们将永远铭记她，永远颂扬她的无畏与献身精神。让我们在此为她默哀三分钟。”
    公主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其他的人也都是如此，周围的灯光比平时暗澹了许多，场内笼罩着沉痛而肃穆的空气。
    “过去的伤痛会成为我们意志的磨刀石。先驱号的数据样本都已实时传回，这些宝贵的资料是用她的生命换来的，我们将用这来之不易的资料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进，今后她的灵魂将与我们一起并肩战斗，一起铸造崭新的、和平的未来。”
    公主说完，顿了片刻后，将目光落至右边靠后的位置。
    “布兰登，多谢你告诉我，她是陆的手下。”
    安静的大厅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议会的投票是公开的，想必你们都知道，陆是唯二反对我造武器的人，另一个则是我父亲，尹凡尼斯。虽然议会的地位不可撼动，但我的立场，也是不可撼动的。让一个反对我的人加入我的军队，试想会有怎样的下场。”
    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布兰登身上，他谁也没看，连公主也没有看，谦逊地低着头。
    公主一边缓缓往布兰登的方向走去，一边道：“她本来会成为我最得利的一名干将，但很可惜，我的事业容不得异端，我要的只有忠诚的勇士。”
    意识到公主向他走来后，布兰登稍微抬头表示了一下敬意，但还是将头保持在一个稍低的角度。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把所有志愿加入我的人都召集到核心基地来，全力打造后续的战争武器。布兰登，以后你将是其中的领导者之一。”
    “公主大人抬举了，只是我没什么领导能力，当个普通的下属就已经知足。”
    “过于谦虚可不是好事。这样吧，我特批你一周的假期，一周后你也不用做之前的工作了，就跟着我或尼赫长官辅助监督和指导。正好也可以锻炼锻炼你的领导统筹能力。其他人，都要以他为榜样。解散！”
    -
    斯黛拉在最后一次离开庇护所时曾跟他们说过。
    “不要担心，不要联系，不要试图找到我。我对自己潜伏进公主军队的作用没有抱任何希望，从我踏出庇护所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可以当我已经死了。”
    而这，是斯黛拉离开他们的第九年。
    美洛蒂在庇护所极目远眺时又忍不住哭泣，“既然去或不去都无法改变什么，那你为什么非去不可呢？”
    美洛蒂作为庇护所唯一的医师，这些年来她看着来找她看病的老人一个个死去，愈发感到对未来的一股透不过气的绝望感。
    斯黛拉留给他们的钱早就用完了，美洛蒂也不是专业的神圣法者，现在人们生病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痛苦，然后一天比一天恶化。
    她曾经几度崩溃，想着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直到有一天，魔界侦查组的里德也告诉了她身体不适的消息。
    里德也老了，很多年前，魔族入侵异能界，他在银雪城遇袭时受了不轻的伤，当时被人发现，让格林特施以治疗才捡回一命。但是如今他好像旧伤复发了般，身体几乎有一半的地方都疼痛难忍，已经难以下床走动。
    他把美洛蒂叫到床前时，其他的人也都在。
    里德看着美洛蒂说：“我想回去……我想回异能界。”
    “可那里已经没有家了。”
    “龙女已经说过两星即将相撞，你去异能界又能干什么呢？你清醒一点，在这里我们还能想想办法，至少我们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快十年了，也一点事情都没发生，不是吗？”
    “对啊，事到如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还有一条路。我们可以去魔界的城市里找医生。”
    “小黄你疯了吗，这很危险！”
    里德痛苦地说着：“不……我不要去找魔族的医师。我要回异能界。”
    “为什么？那天东瞭望塔放出了先驱号传回来的画面，地星离我们已经近在迟尺了！斯黛拉也死在了那上面，你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它很快就会砸下来，整个世界都会毁灭！”
    “斯黛拉……啊，她真是的。”里德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美洛蒂连忙把水端过来。
    “我花钱把她从那种地方买出来，是为了让自己在魔界生存时，能帮我一点什么，有一定自保之力。但是我高估她了，她也只是个普通的魔族人，做不出什么大事，也没有战斗能力。虽然最开始的那些日子她确实有点用……现在，感觉就像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当时没想这么多，这么长远，我是说斯黛拉走的时候。要是我也能有像梅格夫人那样的远见就好了。”
    里德说着说着，眼中突然泛起泪光，“我想我儿子了。”
    其他人都有些心生触动，小黄也是如此，但他还是坚持道：“里德族长，我带您去城市里找医生吧，那里我比较熟。”
    卡斯帕也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万一遇到危险，我可以保护你们。”
    在众人的劝说和坚持下，里德终于是被人半推半抬地走了出去。
    他们来到月尾城的医院，小黄和其他人是伪装过的，但是里德没有，医生在看到里德时还有些惊讶，但是在其他人的解释和极力恳求下，医生还是接纳了这个病人。
    最终，医生也惋惜地摇了摇头：“很抱歉，这是绝症，乐观估计您还能活半年。”
    里德回到庇护所的家中，他谢绝了其他所有人的探望，在他旁边的只有维恩·加西亚一个人。
    “我走的每一步选择都是错的，命运怎么能如此对我？”
    “要是当年我跟他们走就好了……不，再往前一点，要是我和罗森的关系没有闹僵就好了。他可能也不明白我。算了，我也不明白他，可是，如今我连跟他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现在真的非常后悔。”
    加西亚也同是一名父亲，此时他的心就像被钢绳绞住一般痛苦。他道：“我倒是认为，人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当时来说最正确的。你也不必为此后悔，到了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应该都知道，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与自己的孩子和解。但我相信他们会来的，你要坚持下去。”
    外面有人喊他们，说是龙女来了。
    里德艰难地想从床上起来，被加西亚制止了，“你就别起来了，我们去跟龙女说下。”
    今天，弱者们一致向强者提出了质疑。
    “建庇护所真的是为我们好，是保护我们吗？”
    “让我们与社会断绝，与资源断绝，这和囚犯比起来有什么区别？”
    “不，囚犯都比我们过得好！”
    “如果不实施庇护所，我们就一定不能和魔族人在一起生活，平等共存了吗？我们当初只是想活下来啊……”
    龙女俯瞰众人，澹澹地说：“如果我不为你们建造庇护所，你们这些人能活到今天的只会更少。整个魔族都不会把你们这几十个人的死活放在眼里，只有我在做这件事，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是因为你们是唯一的希望。”龙女道：“这些年来，我了解了你们，你们绝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和神的继承者有一定关联，有的见过他们，有的和他们打过交道，有的甚至和他们有血缘关系。”
    说到这里，龙女似是有意般看了加西亚一眼。
    “他们会来的，你们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但是，生老病死，我也无能为力，很多时候再顽强的意志也不可能战胜命运。”
    -
    春天来了。
    数十天前，整个异能界还在被冰雪覆盖，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如今，从地星边缘透过来的光线已经将绝大多数地方的冰雪融化，就连原来寸草不生的熔岩之地，都开始有了些许生机，一些紫色的植物从土里萌芽，远处能听见鸟类的啼鸣声。如果不了解这里的历史，人们一定不会想到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寒冰大灾变，它就像一片崭新的、未被开拓的圣土。
    “总司令，就是这里了，使用魔界之钥吧。”
    胸前带着菱形金色勋章的人，对着旁边另一个胸前带着五边形紫晶勋章的人说道。
    乔安娜点点头，从紫水晶戒指中取出一把钥匙。
    这是之前罗森给她的，他说可能他们这些人会更容易用到这个，在那个时候，现世和异能界、异能界和魔界之间，几乎是无阻的。
    “等一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乔安娜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极远之处，有一些不太起眼的黑烟正在往天上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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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感到有些异样，因为那边能够隐隐约约看到的一些物件，不像是这个世界有的东西。
    “过去看看，都小心点。”
    整个部队浩浩荡荡，大约一百多人，当他们走近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堆不明物的残骸，多是废弃的金属和一些复合材料的外壳。
    一个女人正满身狼狈地坐在旁边的地上，她的衣服上有多处被烧坏的痕迹，脸上也都是黑灰。
    灰色皮肤，红色眼睛，这些特征几乎可以肯定她是魔族人。
    看到那些人将各种武器对准自己时，她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