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使莫玛 - 第七章：议会厅

    结业后一个月，十三岁的莫玛面临了以往没有想到的困境。
    「竟然会因为薪水太高而没有工作……」
    莫玛无力地趴在餐桌上，本来以为接下来可以用清洁魔法来赚钱，却发现身为「魔法师」竟然有项特殊的规定。
    魔法师最低薪资条例。
    从接下双翼雄狮徽章的那刻，莫玛已经是帝国公认的魔法师，而魔法师在担任雇员时，有一项特殊的「保障」，也就是最低薪资必须高于一个门槛，而这个门槛换算成月薪，竟然比父亲一个月的薪资还高。
    「大概就跟抽税的目的一样吧。」
    莎罗将泡好的红茶端到餐桌上，开口说道。
    身为魔法师就得做出特别的贡献，阅读条例时，莫玛彷彿可以看到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这么说着，为了让魔法师不要浪费才能屈就于底层，而特别订出的规定，其强制性高于现行于帝国内部的劳资契约，就算魔法师自愿也不得领取低于门槛的薪资，否则雇主将受到极高额的罚款。
    而结果就是没有哪户人家有能力雇用身为魔法师的莫玛。
    「难道真的只能去城南了吗……」
    帝国在阿维尔所设立的国土开垦部门就在城里最南端，为了对付城外广大丛林在开垦上的各种困境，开垦部门发布了各种任务，简单如刨除树根、运送货物等，困难则有击退大型猛兽这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内容，但报酬远比城内的工作丰富，可以超过魔法师最低薪资门槛的任务很多，莫玛的平民同学几乎都在结业后前往城南工作了，而莫玛直到现在还在城中的原因只有一个。
    「在城外就不能每天洗澡了……」
    看向庭院中的水井，莫玛无力地说。
    「你不是有清洁魔法吗，用那个就够了吧？」
    「那个跟用热水洗身体完全不一样啦。」
    「这样的话，莫玛你就只剩一条路了。」
    「哈？」
    莎罗的口气突然严肃起来。
    「找一个男生嫁过去，然后赶快生个小孩，就可以不用出去工作了。」
    「……我现在就去城南找工作。」
    莫玛从椅子上弹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虽然正值对恋爱有所憧憬的年纪，但要自己立刻爆衝到结婚生子的阶段，果然还是不能接受。
    「话说你在学校都没有认识不错的男孩子吗？」
    「是有很多不错的男生啦，只是……」
    想起那些男生平常看自己的表情，再加上结业代表选拔时自己做的事。
    「男孩子都比较喜欢柔弱的女孩子呢。」
    「对……」
    莫玛叹了口气，背起新买的侧背包，里头装着简单的生活用品与换洗衣物。虽然一直很抗拒在城外工作，但还是早早就做好准备了。
    「说起来莫玛好像都没有在外头过夜过呢。」
    「对啊，希望那边的房间不要太脏。」
    不像莫亚因为工作缘故，三不五时就会在丹巴尔果园那里过夜。
    「明天晚上前要回来喔！」
    「好啦，我走了。」
    「路上小心。」
    向着屋内的母亲挥手道别，莫玛走向城南，准备步入全新的人生阶段。
    用强韧的身躯开拓未来。
    莫玛在城南最为华丽的建筑门前驻足，插在围墙上的旗子就写着这样的标语，门口还放着一尊雄壮公牛的石雕像，此地就是帝国开拓南方边疆的最前线，人称——「议会厅」。
    「这还是第一次离城门这么近。」
    转个头就能看到阿维尔的南城门，进出的人络绎不绝，身上的服饰也不尽相同，从全副鎧甲到高贵西装的人都有，往城内的方向看去，许多地摊密集地摆在一起，贩售着各种在城外工作会需要的物品。
    「没想到还有不少小孩。」
    处处可见如莫玛年纪的少年少女穿梭在街上，让莫玛稍微有些惊讶。
    跟着人群走进议会厅，广大的空间向外开放，最里头是数个柜台，有着接待人员向人们解决各种问题，两边的墙壁则是放了好几个公佈栏，一边上头贴满了大小、顏色不一的纸张，另一边则是整齐地贴着规格相同的白纸。
    「唔哇……」
    入口附近有个整齐的放着长柄武器的空间，似乎是给民眾寄放装备用的，负责此地，带着眼镜的员工看了对各种大型武器感到新奇的莫玛一眼，确认莫玛没有寄放装备的必要后，随即将视线移开，专注于工作上。
    「还是先问问看要怎么接任务吧！」
    莫玛拍了拍脸颊，集中精神在正事上，接着向着没有人在排队的柜台走去，以往去到陌生的地方都有母亲相陪，首次要独自面对问题让莫玛非常紧张。
    「请问……」
    「您好，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的？」
    站在柜台后书写资料的年轻女性，发现莫玛的存在后，停下手边工作，露出专业的微笑说道。
    「我第一次来议会厅，请问要怎么接任务呢？」
    「想接任务都需要先进行身份登录，阁下是魔法师吧，您的话，手续会比较复杂一点，请稍候。」
    身穿草绿色套装的接待人员转过身，从后方的柜子中拿出数张白纸。
    （对吼，我有别这个徽章，难怪她知道我是魔法师。）
    莫玛碰触左胸前的双翼雄狮徽章，在内心说道。
    「阁下的名字是？」
    「莫玛。」
    「那么，莫玛小姐，我先去核对您的资料，这段时间就请您填写这些资料，有任何疑问等一下都可以发问。」
    接待人员鞠个躬后便转身从身后的门离开了。
    「她的名字是……提比吗？」
    柜台上的立牌写着「提比」，莫玛猜测这是那位接待人员的名字。
    拿起放在一旁的鹅毛笔，沾了墨汁后便开始书写，填入出生年份、住址、家庭成员等基本资料，当中还有擅长项目和希望的任务内容等，莫玛没多想就写了清洁相关。
    「原来阁下就是魔法学校的结业代表，久仰了！」
    接待人员回到柜台，用敬佩的眼光看着莫玛。
    「喔、嗯，我资料写好了，提比小姐。」
    不擅长这个场面的莫玛赶紧转移话题。
    「可以叫我提比就好了。」
    提比接过资料，端详一阵后便收入后方的柜子。
    「这一个月突然来了很多魔法师，真的会让人心情澎湃呢！」
    「大家都来这里工作吗？」
    「莫玛小姐正好是第六十位喔，等一下会给您魔法师专用的证件，这段时间就由我来为您解说『奥斯塔科罗夫领土开拓计画——阿维尔部门』的相关事宜。」
    提比将写有「请至其他柜台」的立牌放在柜台中间，从一旁的空隙走了出来。
    「名字好长！」
    「呵呵，阁下都是用『议会厅』来称呼吧？」
    将莫玛带到大厅中空着的座位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我听大家都是这样叫的，这是为什么呢？」
    「主要是因为这里是帝国直属，为了方便，所有帝国新制订，关于领土开拓的政策都会由阿维尔部门直接向人民公布，而非透过阿维尔城本身的行政中心，其中又有许多牵涉到城内运作的法规，几年下来，这里就被戏称为决定政策的『议会厅』了。」
    「原来如此……」
    「起初相关的高官们都很反弹这个叫法，但还是在方便称呼下默默妥协了，但还是要莫玛小姐注意，不要在城北的行政区直接这么说。」
    「我知道了。」
    一旁穿着黄色套装的接待人员送上茶与茶点，向着莫玛微笑鞠躬后便离开了。
    「这是魔法师才有的服务，请莫玛小姐不用客气。」
    对着莫玛做个「请」的手势，提比笑着说。
    「提比小姐也请吧。」
    「谢谢阁下的好意，但我现在仍算是工作中，就不踰矩了。」
    「好、好的。」
    莫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当中的红茶。看着眼前提比的专业态度，想起以前在多隆家帮佣的经验，自己工作久了，是不是也能展现这样的气场呢？
    「首先先向您介绍所谓『任务』。」
    提比拿出一张写着字，并盖有红色印章的白纸。
    「这是由议会厅所发布的任务书，最重要的三要素即是目标、内容与报酬，以这个任务为例，目标是城墙巡逻，内容是在半夜十二点至早上六点，到城墙上的指定路段进行巡逻，并在指定的时间到指定的地点进行签到，报酬于任务结束后向议会厅领取，银币与铜币合计两千苏。」
    「感觉挺优渥的。」
    莫玛右手托着下巴说道，在城内工作一天的薪资，低点就落在五百苏上下。
    「但这项任务有所谓的『条件』，必须是年轻男性，且没有酗酒习惯并富有责任心，议会厅才会将任务委託出去。」
    「所以我不能接这项任务对吧？」
    「是的，这类与城内事务相关的任务，皆是由议会厅来发佈，报酬也是由议会厅支付，如果有其他人想进行委託的话，请看。」
    提比伸出左手，指向贴满大小不一纸张的公布栏。
    「付出一点张贴费，就可以在议会厅发佈任务，招募理想的人来替自己工作，这类任务的报酬上下落差就非常大，接受委託前请务必看清楚任务内容。」
    「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也有在公布栏上张贴自己的专长与理想报酬范围，让他人来委託自己的方式，只是这样太过被动，我建议莫玛小姐一开始先不要将此纳入选项中。」
    方才送上茶与茶点的黄衣接待员进入莫玛的视线，手上拿了一个精緻的盒子。
    提比接过盒子，在莫玛的面前打开。
    「这张卡片，就是莫玛小姐在议会厅註册的证明，我们称之为『名片』。」
    拿出写着今天日期，与莫玛的名字的牌子，深蓝色底加上边缘银色的装饰，右下角有一个公牛图案的红色印记。
    提比谨慎地用双手捧着名片，恭敬地等着莫玛收下。
    「还真是精緻……」
    莫玛同样礼貌地双手接过名片，发现它比看起来还要厚一点，原来是用了某种透明的材质，将名片本身包覆住，保护的同时也可以防止偽造。
    「这张名片非常珍贵，请务必妥善保管，若是遗失，就必须需付出一大笔钱进行补发，根据情节，甚至有可能直接将遗失者自议会厅除名。」
    提比用着无比认真的眼神，严肃地说道。
    「我会的……」
    被提比的气势吓到的莫玛小声地回应。
    点了点头，提比挥手示意黄衣接待员拿着盒子离开，并继续关于任务的话题。
    「并非每个人的名片都是一样，目前议会厅发行的名片有五种等级，根据底色分为金、银、红、蓝、绿，金为最高绿为最低，以持有者完成任务的能力，作为升级或降级的依据，名片的等级越高，就能在议会厅，或是与议会厅合作的设施享有各式特权。」
    「为什么我不是从最低阶开始呢？」
    「因为莫玛小姐是帝国认可的魔法师，享有在议会厅註册时，可以跳过最低阶的福利，顺带一提，这张名片可以在全国各地的帝国开拓计画分部间流通。」
    「在其他城市的议会厅也能用的意思？」
    「只有阿维尔的分部被称为议会厅，请阁下注意不要忘了。」
    提比开口提醒，莫玛慌张地点了点头。
    「只要有这张名片，莫玛小姐也能在其他城市接取任务，以及享有该城市所授予的福利，但多少会与本地人有所差异就是了。」
    「那具体而言有什么福利呢？」
    「以莫玛小姐的蓝色名片为例，阁下在议会厅相关的商店消费时，会有在价格上的优惠，同时可以购买一些一般人不得购买的珍品，若升到红色名片，将可以获得特殊店家的预约权力，并在相关商店享有更多优惠，但假如不幸被降到绿色名片，将只剩下非常小幅度的消费优惠。」
    「就算一开始就是蓝色名片也是会被降级吗？」
    对于莫玛不安的提问，提比点了点头。
    「如果阁下的任务完成率太低，还是有可能受到降级处罚，所以谨慎评估自身实力，才接受委託是很重要的。」
    「我了解了，那请问现在有适合新手的任务吗？」
    大致了解议会厅的规定，莫玛决定先接个任务试试。
    「阁下的专长是……清洁对吧，请稍后。」
    提比走到一旁的书架，拿出一本厚重的书本。
    「莫玛小姐的魔法真的非常特殊呢！我是听那些比较早来的孩子们说的，说大家都认为您的魔法是最没用的，没想到其实是最强的。」
    「为什么大家都瞧不起清洁魔法呢？明明就十分优秀，不过能在最后出一口气感觉真的很棒。」
    两人相视而笑。提比翻着贴满标籤的书本，最后在某页停了下来。
    「城东有个清理炭窑的工作，莫玛小姐有兴趣吗？」
    「如果可以不用到城外的话，求之不得。」
    「阁下的同学们反而都一股脑往外跑呢，对城内的任务都兴趣缺缺。」
    书本中间有三个圆环，提比将圆环一一拆开，将当前书页取出，随后闭合圆环，防止其他书页脱落。
    「委託人是烧炭翁贾巴.特雷斯，因为城内的树林几乎都开垦完了，所以特雷斯先生打算将烧炭事业转移到城外，而原本留在城东的炭窑就这么拆了有点可惜，特雷斯先生打算在加以整理后，在冬季到来时作为他用。」
    简单讲解任务内容后，提比将书页，也就是任务委託书交给莫玛。
    「清理一个炭窑就有……七千苏！这个数字不会太高了吗！」
    莫玛惊讶地问。
    「特雷斯先生出產的木炭品质优良，是专门卖给贵族们使用的，就我来看，这样的报酬并没有问题，况且请看，」提比用伸出右手，指向委託书上头的报酬栏位，「这里有涂改过的痕跡，仔细看可以看出原本的报酬是五千苏。」
    「咦，真的耶。」
    「这表示这项任务曾被他人接过，并且以任务失败告终，至于是在失败几次后，特雷斯先生才调高报酬就不得而知了。」
    这不就表示这个任务难度颇高吗？提比突然意识到这点，原本只是根据莫玛的专长才推荐的，但要一个刚註册的新手来承接他人无法完成的任务，似乎太强人所难了。
    「这个任务好像太困难了，我再帮阁下找其他任务吧！」
    提比对于自己的失策感到后悔，提出这种像是在欺负新人的建议，实在有损议会厅秉持的专业形象。
    「啊，我没问题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去过城东，我该怎么过去呢？」
    「欸？莫玛小姐您确定吗？」
    看着泰然自若的莫玛，提比带着疑问再次确认。
    「我没问题的，清洁就是我的专长啊！」
    莫玛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提比也不好意思再劝阻。
    「那么对于初次接取任务的新手，议会厅将不会收取契约金。」
    「好的。」
    任务契约金是指在接取任务时，必须先付给议会厅约任务报酬半成的金额，当完成任务领取报酬时，会将这笔钱如数奉还，倘若任务失败，这笔契约金将被议会厅没收，作为将这个任务转为继续委託所需的成本。
    而新手的第一个任务不需要付契约金，也就是失败也不会有所损失，且在完成第一个任务以前都有效，而这期间的失败将不会登录进名片中的任务完成率。
    「这是议会厅提供的简易地图，如果莫玛小姐不骑马或坐马车的话，就只能用走的了。」
    「这点我没问题的，」莫玛接过确实很简易的地图，「看起来走到那里天都快黑了，那边有地方可以住吗？」
    「特雷斯先生有准备专门给雇员的宿舍，莫玛小姐拿着这张委託书就能表明身分了。」
    「话说这张地图……也太夸张了！」
    地图上仅有城内的主要干道，虽然因为经过多人传阅，上头有着非常多的註记，但对莫玛来说只是徒增阅读的困难罢了。
    「因为绘製地图是很辛苦的，就算是议会厅也没办法免费发送，所以任务完成后还是得将地图交还，如果莫玛小姐觉得有需要，议会厅有贩售容易观看，且准确度掛保证的地图，只是价格并不便宜就是了。」
    「具体而言要多少钱呢？」
    「适合个人用的地图，最便宜的售价是两万五千苏。」
    「……」
    莫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请当我没问过。」
    「呵呵，不过议会厅内的大地图是免费观看的，请莫玛小姐到那找出特雷斯先生的炭窑所在，标註在您手中的地图上吧。」
    提比指向掛在墙上的大地图，不只是将城内道路八成都呈现出来，连城外的地形设施等都有绘製，使用的顏料非常多种，让人在详阅时不会太吃力。
    「那么，」提比站起身，「我就先回到柜台为莫玛小姐办理承接任务的手续，如果没有问题，您可以在稍作准备后直接出发。」
    「好的，非常谢谢你，提比小姐。」
    莫玛也随之站起，同时向提比伸出右手。
    「能为魔法师服务是我的荣幸。」
    握住莫玛伸出的手，提比微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