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再临 - 132、说和

    没有预先订位，紫翊向走来接待的npc询问了包厢或有隔间的座位，幸好在深夜时段，两者都有位置，紫翊理所当然要了较隐密的包厢。
    风铃雪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举动。依这两天的简短对话，可以猜到晴光已经晓得自己就是幕后捣乱的人之一，原以为大概得在眾目睽睽下公开低头道歉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现在晴光却选择了拥有隐私空间的包厢？风铃雪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庆幸的同时，却又感到羞愧。
    自己到底是对曾经那么憧憬、又那么好的人做了什么啊……
    「为什么呢？」风铃雪忽然出声。
    「嗯？」走在前方的紫翊困惑回头，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风铃雪咬了咬牙，「为什么不公开指责我？我明明很过分，只在乎自己好像被骗了，还拿没确认过真假的事情来否定你。」
    「你也知道自己过分啊？我真纳闷你跟天雨琉璃到底跟谁借的胆子，什么谎都敢扯。」醒醉皮笑肉不笑地道。见他还想再说，紫翊忙拉住他，免得某人情绪一上来直接物理制裁，引起多馀的人关注。
    「我不是没考虑过公开指责你。」紫翊转向风铃雪，压低了音量，「但比起让你难堪跟丢脸这种偏向发洩的做法，我更想先在没有无关人士干扰的情况下，冷静地知道真相。」
    一会儿后，风铃雪才轻轻頷首，「我会全部都告诉你。」
    由于风铃雪相当配合，透过接下来的谈话，紫翊大致明白了天雨琉璃全盘计画的轮廓以及部分细节，然而若要再更深入，触及动机和针对她的理由，恐怕就得直面天雨琉璃本人求解了。
    她叹了口气，双手握在桌面的咖啡杯上，「没想到琉璃背后造谣已经持续这么久了，甚至在我失踪前就有徵兆。」
    风铃雪垂下脑袋。一开始她根本不相信天雨琉璃编造的谎言，孰料后来晴光巧合失踪，对内并未留下隻字片语，连相约见面的沧海月也打听不到她的下落──晴光瀲灩就这样从游戏里蒸发了，拋下羈绊、也拋下了公会和追随她的玩家们。
    就因为擅自陷入了失望的泥沼中，后来她才会听信天雨琉璃的话，妄加揣测，开始怪罪晴光；然而真正的导火线，还是她遭到拒绝后的难堪吧！重逢那次被告知要划清界线，明明晴光是为她和漫舞之樱着想，她却在情绪化之下曲解了，演变成之后的围杀衝突，埋下阴影，害双方关係真正交恶。
    如果不是哥哥离职转换跑道期间搬回家住，察觉了她的异状再三追问，陪她重新检视了所有相关贴文并看完晴光的直播，逐一点明她的错处跟琉璃撰文的漏洞，恐怕她还会一错再错，连承认错误、当面向晴光道歉都没有勇气。
    「那你呢？」紫翊迎上风铃雪的目光，「因为我说要保持距离，也没办法回沉醉江湖伤了你的心吗？才变得讨厌我，联合琉璃用这种方式报復我？」
    「没有！」风铃雪激动地起身，下秒意识到自己音量过大，尷尬地整张脸都胀红了，「我真的没有……讨厌你，反而是太想要你回到我们身边，却听说你加入了更大的公会，拋弃沉醉江湖了，才会……」
    闻言，坐在一旁用叉子正默默戳水果派的醒醉挑起眉，看来漫舞之樱说的没错，风铃雪跟天雨琉璃不同，完全是被后者掌握了心思加以利用，若解开误会得知真相，风铃雪反倒会为了自己的失误愧疚不已。
    「而且那次行动失败后，听琉璃暗示你异常的行为全是为了醒醉，我就更生气了，那种粗暴的傢伙到底有什么好。」最后一句，风铃雪只是轻轻咕噥，仍被面前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醒醉立马将脑子里所想的画上两条删除线，紫翊则啼笑皆非。归功于那次想杀人却被反杀的阴影，醒醉在风铃雪心目中的粗暴标籤怕是这辈子都拿不掉了。
    「我再重申一次，当初不回沉醉江湖的理由跟传说还有醒醉一点关係也没有，而且失踪前跟回归初期我都是很认真地不喜欢他。」斩钉截铁地说罢，紫翊忽然觉得有点不妙，等等应该不会被制裁吧？
    感受到从旁而来的灼热视线，紫翊很镇定地竖起手掌隔挡；相较于紫翊的稀松平常，风铃雪的表情就显得十分诧异。
    在她的认知中，再怎么亲密的情侣，都该顾虑对方心情、避免提及会让对方不开心的事，尤其是在旁人面前，但晴光却能毫不避讳地说起从前，连「不喜欢」的字眼都丢出来了。
    可以做到如此自然随意，双方就必须给予彼此足够的接纳和包容吧？
    在她眼中粗暴不堪的傢伙，若能只对晴光一个人好，永远义无反顾地维护晴光，那就太好了。
    「……我知道，在直播的时候你们已经很清楚地说明过了，一些被琉璃刻意歪曲的点哥哥也都和我分析过。」风铃雪弯下腰，低垂的头几乎碰到桌面，「真的很对不起！做了那些伤害你的坏事，我会亲自在讨论区跟游戏论坛发文道歉，内容会先让你确认过，也会每晚在世界频道公开道歉持续一个礼拜，一个月也可以。晴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希望你能相信我今天是诚心诚意地来赔罪。」
    紫翊没开口，风铃雪便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起身。
    老实说，比紫翊预期的情况好太多了。原本以为风铃雪大概就是制式化道个歉，两方沟通一下怎么澄清那些瞎掰的贴文，顺便听她讨价还价可不可以不提这个、不写那个，当然最终目的是不诉诸法律途径和平解决；结果现在，和解条件对方都自己说出来了，满意度远超过她设下的底线，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刁难对方，明天还得上课呢。
    「不用在世频公开道歉，毕竟发言没办法过滤，我不想为了自己的私事打扰太多人，发讨论区跟论坛就可以了。」如果让人持续一个礼拜、一个月在世频对她道歉，或许会被误解成想趁机宣传之类的，紫翊本就不愿意游戏跟作者身分牵扯在一块，会造成反效果的方式就算了吧。
    闻言，风铃雪直起腰桿，窘迫道：「原来……我好像考虑得太浅了，不好意思。」
    紫翊摇摇头，「没关係，我确实收到你的诚意了，虽然目前谈不上原不原谅，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推开椅子起身，她确认了下系统时间，「时候不早了，就说到这里吧。后续我会再等你联络。」
    风铃雪吶吶地点头，往旁边退了一步，目送着紫翊和醒醉走向包厢门口。
    「晴光！」犹豫片刻，风铃雪出声叫唤，待紫翊停下脚步回头，她深呼吸了几次，才稳下心跳问道：「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然而，回应她的是阵长长的沉默。
    紫翊最终弯了弯唇角，却没说是或否，便逕自推开了门走出包厢，而醒醉紧跟在后，不曾回头给过她半个眼神，恐怕回头也不会有好脸色吧。
    即使并未言明，风铃雪也知道她的意思──她们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关係了。
    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让產生裂痕的心復原如初，是她亲手撕裂了跟晴光之间的情谊，或许一开始有无法预期的意外从中做梗，可是后续决定怎么想、怎么选择的都是她自己。
    自作自受。
    不过，她一定得继续努力修復那道裂缝，就算不被接受，也总比放着不管好，毕竟对方会受伤是她造成的，她必须对此负责。
    至于另一头，虽然几乎没动送来的餐点，紫翊还是主动向餐馆npc结清了所有的费用，权当初步解决一件事的谢礼吧，不论是对谁的。
    走出餐厅后，紫翊伸了个懒腰，醒醉偏头问她：「还好吗？」
    「嗯，出乎意料地轻松。」按着胸口，她惊讶自己居然还能露出笑容，「有种庆幸的感觉，还好我并没有完全灰心。可惜不是每个人、每件事都能够这么顺利地沟通，关于这点我也该有所认知。」
    「你做得很好了。」醒醉朝她伸手，紫翊还以为他想摸摸她的头鼓励之类的，孰料却被勾住脖子，霎时瞪大了眼睛。「那，接着是不是该跟我沟通一下？我相当好奇你以前究竟有多『不喜欢』我啊。」
    嘖嘖，就知道那段话会被惦记！紫翊撇了撇嘴，试图掰开他的手臂，「别闹了啦，我明天还要上课，该下线休息了。」
    说话同时，她馀光瞥见不远处站了个眼熟的身影，转头一瞧，才发现是风铃雪的哥哥，他竟然一直站在餐厅外头等，此时注意到紫翊望过去，还弯身对他们鞠了个躬，也许是在帮妹妹表达歉意吧。
    拉开醒醉，紫翊也低头回了个礼，对方协助将风铃雪带出了天雨琉璃设下的围篱，得以看清真实的情况，进而找她认错，她由衷地感谢对方。
    「有个哥哥似乎不错呢。」唤出坐骑，紫翊喃喃自语道。
    醒醉却瞬间头皮发麻。万一女儿控爸爸教出了个妹控哥哥，光想像他都觉得可怕！未来要抱走他的新娘绝对会难上加难。
    「幸好你没有哥哥。」醒醉真心感谢上苍。
    紫翊从飞马上俯首望着他，「嗯，你有说话吗？」
    醒醉飞快摇头，也赶紧唤出了飞马，随她一同返回公会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