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 - 掌灯判官 第134节
“娃!吃饭了!”袁氏给孩子盛了一碗粥,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她要毒死这孩子,她自己也不想活了!
这可怎么办?
秦长茂大惊失色,想出手阻止,又怕突然现身,走漏了身份。
无奈之下,他又拿起铜牌念经:“这是你亲儿,可下不得手,这是你亲儿,虎毒不食子……”
念头在脑海里翻涌,袁氏拿着粥,手有些哆嗦。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也是心疼。
可头上的黑气翻腾,恶念也在不断滋生。
从步摇被抢走那一刻,她已经崩溃了,生念断了,她不想活了。
现在丈夫死了,她萌生了另一种想法。
反正都这样了。
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走吧!
娃娃伸出手道;“娘,我饿。”
袁氏把粥递给了娃娃:“来,趁热吃。”
念经不起作用了,袁氏的表情越发麻木,所有的念头都被满腔的恶念掩盖了。
秦长茂不知所措,他可没有陆延友那胆量,他不敢上前推一把,踹一脚。
身为判官,就只能看着,要想干预凡尘之事,必须得以凡尘的身份去干预,这一点他区分的非常仔细。
眼看米粥就要进了孩子的嘴,徐志穹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把粥从孩子嘴边抢下来,闻了闻,笑道:“有粥喝,我正好没吃早饭!”
徐志穹满脸是汗,他是跑来的。
他散了值就往裴少斌家里走,本来这一路走的不急,可秦长茂也给过他一把刷牙子,和袁氏那把也是同根所生,他看到刷牙子掉毛,知道要出事了。
娃娃手里的粥被抢走,放声哭了起来。
徐志穹沉下脸,怒喝道:“我替你爹爹报了仇,吃你一碗粥还心疼么?”
孩子吓得不敢哭了,袁氏低头道:“灯,灯郎老爷,您,您怎么来了?”
“我来吃粥啊!”
“这,这粥不能吃。”
徐志穹皱眉道:“怎就不能吃了?”
“我,我儿子动过了,不干净,我再给您煮一碗。”
“我还就看上这碗了!”
“这,这真不能吃。”
“我偏要吃!”
徐志穹把碗端在嘴边,貌似真的要吃。
实际上他不敢吃,童青秋最擅长的就是制药,和童青秋做了十几年邻居,这么糙劣的毒药,徐志穹在院子里就闻出味道了。
袁氏哭了:“灯郎老爷,不能吃,真不能吃……”
“不能吃就不吃了吧。”徐志穹刚要把粥放下,却见那孩子目不转睛盯着那碗粥。
“我吃不了,也不给你吃!”徐志穹一转身把粥泼到了窗外。
孩子见状,又哭了起来。
徐志穹看着袁氏道:“今天我来,是有事情找你。”
袁氏摇摇头:“您给我夫君报了仇,我到死都不忘您恩情,可我夫君做的那些事,我一概不知,灯郎老爷,您莫要问了。”
“谁问你夫君的事了,我问的是你的事,”徐志穹从怀里拿出一支步摇,“这东西是你的?”
袁氏见了步摇,头上的黑气少了一些。
生念回来了。
她连连点头道:“是我的,灯郎老爷,这就是我的步摇!”
“案子已经结了,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徐志穹把步摇交给了袁氏。
袁氏哆哆嗦嗦接过步摇,痴怔半响,膝盖蓦地一弯,要给徐志穹跪下。
徐志穹一拉袁氏,皱眉道:“你这是要作甚?咱们宣人膝盖是直的,见了皇帝都不跪,你跪我个八品小吏作甚?”
袁氏千恩万谢,头顶的黑气慢慢又散去了一些。
趁着徐志穹和袁氏说话,那孩子拿上碗,又去了锅边,他是真饿坏了。
徐志穹上前一把将那孩子揪回来,丢到草席上,孩子摔疼了,又哭起来。
“这粥啊,不能吃了,米都发霉了,还吃什么!”徐志穹拿起铁锅,把一锅粥泼到了窗外。
孩子哭的这叫一个惨。
哭的再惨也没辙,有些事不能说。
说这锅粥有毒?你母亲下的毒?
这让袁氏以后如何面对这孩子?
徐志穹放下铁锅,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听说你针织做的不错,我刚升了青灯,也没一件像样的衣服,你给我做两件。”
说完,徐志穹掏了二十两银子,塞给了袁氏。
袁氏傻了眼,嗫喏半响道:“这,这,这是要做甚……”
“做甚?做衣服呀,两件,听不懂么?”
“这,这却用不了这么多……”
“这叫什么话!”徐志穹一瞪眼,“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八品青灯郎!寻常的衣服能看得上么?料子要好,针织也得好,你给我做仔细些,做快些,我急等着用!若是有差池,看我不打你板子!”
徐志穹转身就走,忽听身后“噗通”一声响。
徐志穹大怒:“这特么什么毛病,我跟你说不准跪,你特么怎就……”
袁氏冲着徐志穹磕了个头。
磕了一个响头。
头上原本二寸三的罪业,磕掉了一寸。
犄角掉在了地上。
原来罪业真的能削减。
第103章 《怒祖录》
徐志穹愣了许久,这犄角真能掉下来。
他赶紧把袁氏拉了起来,趁机把犄角收进了怀里。
刚拉起来,袁氏又要跪下,徐志穹恼了:
“你老是跪我作甚?做点有用的不成?你先把那锅子扔了,换个新的,再给你儿子煮一锅干饭, 再炖点肉吃,我跟你说不能再跪了,你特么不听是吧,你敢再跪一次,拖到衙门去打,往死里打, 打到桃子开花,你给我起来先!”
徐志穹拉起袁氏,警告她不准再跪,同时看着暗处的秦长茂。
秦长茂低下了头,有意在躲闪徐志穹的目光。
就刚才徐志穹的所作所为,令秦长茂深感惭愧。
徐志穹一笑,用铜牌传音:“别怂呀,午时,我去刷牙铺找你。”
……
正午时分,徐志穹来到了秦老叁刷牙铺。
秦长茂把徐志穹请进了铺子,随即关上了大门。
桌上摆着茶炉,徐志穹笑道:“既是要一决生死,却还用这么客气?”
秦长茂煎好了茶汤:“终究同门一场,岂能差了礼数。”
徐志穹拿起茶杯闻了闻。
秦长茂道:“你且放心, 我不会下毒。”
“我信得过你,但我不渴。”徐志穹又把茶杯放下了。
秦长茂苦笑一声:“我们果真不是一路人,我有几件事想要问你,你若还能摸到良心,且如实作答。”
徐志穹把手放在胸口上:“我摸到了, 良心在这, 你问吧。”
“你杀了裴少斌,心里痛快么?”
徐志穹摇摇头。
秦长茂道:“一点都不痛快对么?你已经开始后悔了对么?”
徐志穹还是摇头:“我不后悔,我很痛快,看到他死一刻,我浑身都痛快!
我摇头,是因为裴少斌不是我杀的,他去赌,输光了,在赌坊闹事,被赌坊的打手打死了,这和我有半点关系么?”
秦长茂默然片刻,发出一声冷笑:“马尚峰,我当了叁十多年八品主簿,你跟我耍这点心机?你敢说这人不是你逼死的?你敢说你没摘了他罪业?”
徐志穹垂着眼角道:“罪业是我摘得,那又怎地?”
“那又怎地?你便如此看待苍生?”秦长茂咬牙切齿道,“他是个人,他是条性命!你却把他当作何物?”
徐志穹诧道:“他是个人,别人便不是人?他是条性命,别人便不是性命?”
“他没害过人!”
“扯你娘淡!”徐志穹剑眉一立,“袁氏和她孩子却被那畜生害成什么模样?”
“夫妻口角,谁家没有过?裴少斌没杀过人, 没放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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