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259节

    打个比方，继续用虫巢举例子吧——伊恩能知晓虫巢的未来是金色；怀光预言书能知晓此地会有巨大的灾祸，而灾祸的载体就是虫巢；水晶颅骨代表的先知既不知道虫巢的未来，也不知道什么灾祸，但是他能比虫巢自己都更加了解它自己。
    呈现于他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像是一个凝固的棋盘般摆放在他身前，他可以知晓这个棋盘上的所有事物的细节。
    但是除却这个时刻外，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这是先知与先知之间的共鸣，是不能对莱安男爵说的东西，所以伊恩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将颅骨置入悬空皿中，以纯净源质环境观察其单纯的物质世界影响力，再次窥探，窥探那以太化颅骨背后的细节。
    ……这个颅骨是一个传承器皿，或者说，颅骨只是一个载体，真正关键的是颅骨中的以太化源质结构和灵质结构。
    它可以让一个灵能者，或者是一个有灵能的人，短暂地借用那位逝去先知的部分力量，窥探某一个特定时刻的‘场景’……具体特定哪个是因人而异的，当年哪个先知无法控制，后人也无法控制，这是一种混沌算法，伊恩无法得出结果。
    这个颅骨像是小孩子，并不是说当年的那个先知就是小孩子，而是它传承了许多代后，最后一任传承者是个孩子。
    “灵能传承……”
    伊恩低声自语，用恰好能让莱安男爵听见的声音道，这登时便令对方眼前一亮，而他继续鉴定。
    或许，怀光教会的‘怀光预言书’就是这样的一种传承？保证先知的能力能够留存下来，指引后来者的道路。
    只是比山民的宝物更加成熟可靠。
    ——说起这个，这个和先知有关的颅骨，是山民的传承宝物……这不就是安法最感兴趣的东西吗？
    可惜他走早了……不，幸亏他跑得快。
    伊恩微微摇头，收回因为感应灵能而扩散的思绪。
    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有些混乱，这差不多就是结束的时候，水晶颅骨中蕴含的力量比他想的还要复杂浑厚。
    以他如今的水平，如果不是同为先知的话，这就已经是极限。
    但伊恩又想到了自己在莱安城堡中看见的那些蓝色的雾气，那些小孩模样的‘升华者’。
    如果说，那些孩子不是升华者，而是灵能者的话……
    再次收回思绪，伊恩凝聚注意力，开始让银色芯片扫描。
    于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涌出。
    【须臾之颅】
    【第二能级·以太化·基石·不可食用】
    【一位大先知在引领群族从蛮荒的破灭中走出时，自身的生命也逐渐走向终点，她忧虑自己的子孙后代在失去先知的引领后会被她窥见到的千百种可怖的天灾毁灭，故而在死前燃烧自己的灵魂与心光体，凝聚为一颗以太水晶颅骨，一种实体的‘回声’】
    【只要具备灵能潜势的生命使用灵能与这颗颅骨沟通一小时以上，尝试将自己的思维与先知的‘回声’共鸣，就可以暂时用自己的灵魂将先知的灵魂重现，进而运用该先知的灵能‘须臾之刻’】
    【警告：使用次数越多，回声同化趋势越高，有一定可能被先知回声同化，有一定可能被预知目标回声同化】
    【因传承多代，损耗过多，须臾之颅的能力出现衰退】
    【蕴含源质：2155.9632灵态单位】
    【……】
    等等……
    回声？
    第376章 相爱的一家人
    回声？
    审视芯片的判断和自己的判断，伊恩眉头陡然紧皱，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己，是不是又被牵扯到了一个和自己很有关系的漩涡中？
    其实，就在刚才，伊恩便有所警惕。
    倘若莱安男爵有灵能的话，他就能凭借这个须臾之颅尝试进行预言，而倘若他预言到的时刻，就与自己有关的话，那么莱安男爵就会发现他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这并不能说明，莱安男爵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他是先知，但也会陷入混淆，分辨不清自己看见的未来亦或是过去是怎么回事……毕竟相似的场景太多，他不能保证伊恩肯定就在这个‘时刻’中。
    所以，他才让自己来鉴定这个颅骨。
    假如自己鉴定不出来什么东西，那么他就反过来确定自己是先知了。
    而现在，伊恩反而可以确定，莱安男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聪明——对方就是知道自己是灵能者，所以想要用自己的灵能鉴定师身份确定这玩意是不是真货，是不是真的有用，可以传承而已。
    心中思绪万千。
    不过表面上，少年还是冷静地抬起头，对莱安男爵道：“这是一个能传承灵能的器具，应该是山民用来传承某种特殊灵能的仪式用具……很珍贵神奇的奇物，假如是灵知学院的话，肯定会出高价购买的。”
    “是的，你果然看出来了。”
    莱安男爵也一脸欣慰地说着，伊恩也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欣慰，所以他只是摇头，关闭仪器：“再多，就恕我能力不够，看不出来具体的灵能波动属于哪种灵能……非常神秘，如果不是我也是灵能者，我可能都无法发现这一点，只会觉得它是某种特殊的灵质升华素材。”
    “不，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
    而莱安男爵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和爽朗，他大声笑着，走过来拍了拍伊恩的肩膀：“这样就完全足够，即便是鉴定大师也未必能鉴定的更好——不愧是哈里森港的天才，我觉得四十岁以下，整个南岭行省都没有比你更强的鉴定师了。”
    “谬赞了。”
    伊恩微微低头。
    毕竟不是灵能者，就没办法引动水晶颅骨中的力量，产生共鸣。
    至于对方的目的……
    “是打算给自己的儿子传承先知的力量吗？但这玩意又不是永久的……”
    伊恩心中思索：“而且精神不够坚定的话，可能会被先知的思维模式，甚至是预知到的内容洗脑，变成另一个人——这也是所谓的回声化。”
    “虽然不太可能，但这该不会也是守土者阿克塞尔的计划一部分吧？”
    怀着如此疑虑，伊恩并没有将这些猜测说出口。
    他只是随着莱安男爵离开了炼金实验室。
    “爸爸。”
    但是，就在炼金实验室门口，却有三个孩子静静地等待着。
    “咦，你们怎么都跑过来了？”
    莱安男爵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些孩子会跑过来，他蹲下身，一个个摸孩子们的头，笑道：“吃完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亲自为你们准备一点。”
    “吃过了！”“还没有。”“我要爸爸做的。”
    伊恩端详这三个孩子。
    第一个说吃过了的男孩声音充满元气，他有着浅棕色的卷毛头发，一只明亮的赤色大眼睛，但左眼却空洞洞的——少年一看就皱眉，因为这显然是被某种暴力手段强行挖出的结果，再生药剂都很难将其复原。
    这个孩子大概就是之前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中，玩玩具吃东西的孩子。
    而第二个孩子长相漂亮得雌雄莫辨，他有着一头艳丽的金发和蓝宝石般的眸子，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小兔子，但伊恩听得出对方是男生。
    他坐在小轮椅上，被第一个孩子推过来。
    这孩子没有双腿和右手，似乎是被人用钝刀斩断，仅存的左臂也留有明显的火烧烙印痕迹，身体除却脸外都有隐约的伤疤痕迹，显然遭遇过非人的折磨。
    即便是左臂，活动起来也很不灵便，仿佛是已经被砍掉一半后再接回去那样……仅仅是这一幕，就令想到埃兰的伊恩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恼火。
    ——凌虐这么小的孩子？真要给他遇到了，瞧他不把这混账抽筋扒皮，扔给鲨鲨嚼了！
    至于第三个孩子，就是伊恩之前见过的琳达，蓝发紫红色的双眸。
    这个小女孩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莱安男爵，目光纯粹，以至于纯粹到了令伊恩感觉到不安的地步。
    三个孩子的衣服样式都非常贴身华美，显然是精挑细选，专门编织的，可三人的气质却完全压倒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因为，他们全部都是灵能者。
    “这个哥哥，危险。”
    突然，第二个孩子，那个说话声音轻柔，肢体大多残缺的金发男孩抬起头，他双眸中亮起一阵天蓝色的灵能荧光，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躯：“爸爸……他很危险……”
    “怎么了，末秋……为什么说这位大哥哥危险？”
    莱安男爵看向伊恩，他一开始的目光有些困惑，他还以为以伊恩的容貌，足够让自己的这几个怕生的孩子都感到亲近呢。
    而随后的疑惑，显然是没搞明白一个第一能级的妖精血脉，外加炼金术师如何威胁到自己一个第二能级了。
    但后面他就释然，将这视作孩子对自己的关心。
    男爵开心地将被称之为‘末秋’的小男孩抱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乖，下次不要这么说了，这样不太礼貌——哈哈，伊恩，让你见笑了，这些孩子的经历都比较不堪，所以可能会有些不太礼貌。”
    “如此感人的亲情，我又怎会觉得这不礼貌？”
    伊恩眉宇间带着些许疑惑，但他并没有不礼貌地询问对方究竟遭遇了什么‘不堪’的遭遇。
    毕竟，单单从这三个孩子肢体和智力上的残缺来看，他们显然是经受了非人的折磨，所以才觉醒出了灵能——就像是自己当初被舅舅虐待，几近于死亡才觉醒那样。
    对于正常的孩子，这毫无疑问是极其痛苦的经历，询问就是揭开伤疤。
    而且他也察觉，男爵那位身体不太健康的亲子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请见谅，伊恩，我没办法亲自送你出城堡了，你瞧，我得去为孩子们准备食物。”
    有些歉意地对伊恩致歉，莱安男爵从怀中取出一瓶散发着璀璨金橙，亦在不断变换为紫红霞光的试剂：“这是答应好给你的报酬……最顶级的。”
    “你这么聪明，肯定都明白，但别声张，艾尔斯那家伙也有份。”
    他对伊恩眨了眨眼。
    “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年撇了撇嘴：“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居然又和子爵有关？他是哪来的交际花吗？
    但实际上也不奇怪，毕竟坐拥大迷宫，还收服了土著，本人也算是南岭第一流能打的贵族，未来还进阶了第三能级，格兰特子爵的确算是南岭风云人物了。
    但还是很麻烦。
    如此想着，伊恩有些无奈地接过这瓶试剂：“我只是幸运得到了您的馈赠，并且马上就会离开莱安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骑士而已。”
    “不不，你未来可不只是小小的骑士，我已经听说你和埃伦家族那位小少爷的关系了，你们并肩作战，歌塞大师都相当看好你。”
    蓝眸的贵族单手将末秋抱起，令原本有些害怕伊恩的男孩露出安心且幸福的笑容，紧紧地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这位父亲轻声道：“很愉快的一次会面，恕我不送了。”
    “我怎能继续打扰您一家的生活？”伊恩微微行礼，他看向孩子们，感慨道：“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