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269节

    总该有人去做。
    怀着这样的想法，面对沉默地向自己俯首，无声流泪的摩达管事，映光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对方头上。
    修女指尖绽放微光，接受对方的忏悔。
    她轻声念诵古老的箴言：“天光不彻心中暗，日炎不净世间孽。”
    “吾等是怀光的使徒，吾等是曜日的守望，吾等行走于世间的使命，绝非根除黑暗，绝非清扫罪孽……”
    “吾等怀光……仅仅是为了让希望发生。”
    噔，噔，噔。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安抚着老者的精神，映光转过头，她看见那位身着炼金师铠甲的骑士，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下楼。
    第388章 真正的计划
    一个很冷静，也非常正直的骑士。
    这就是映光对伊恩的评价。
    明明没有什么理由，却仍然凭借心中的正义感行动，对抗显然比他强大的多的莱安男爵。
    他心中的愤怒亦未曾熄灭，怀揣纯正而炽烈的怒火，可却不会因怒火而影响思绪。
    不仅凭借自己的灵能和炼金知识收集到了大量线索，还极具行动能力。
    如果没有伊恩的协助，映光相信，单单凭借自己，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调查推进到这个地步的。
    而等她调查完，男爵的计划恐怕就已经完成了。
    “找到线索了？”修女询问道。
    “嗯。”
    听见协作者的询问，伊恩将眼睛从炼金室中找到的资料上移开，严肃地点头道：“莱安男爵想要凭借几个灵能者协作……为他已死的孩子制作一个全新的躯体。”
    “这里的资料全部都是有关于炼金术人造人的手稿，甚至还有关于‘怨灵附体’与‘灵能记忆转移’的实践操作记录，实验者就是那些已经死去的受害者，结果都相当成功。”
    “莱安男爵在这方面研究颇深，他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菁英炼金术师！”
    莱安男爵是菁英炼金术师这点没什么可奇怪的，他坐拥南岭最关键的炼金原材料出产点之一，假如还对炼金术没研究，那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但令伊恩啧啧称奇的是，对方的炼金实验室中，赫然有许多即便是以歌塞大师的渠道也很难获得的，有关于‘灵能炼金术’方面的实验手札，‘怨灵附体’与‘灵能记忆转移’都是其中的内容。
    炼金术包罗万象，内容涵盖并超越了伊恩前世所谓的‘理科’内容。
    而在理科范围之外，亦有许多奇诡的小分支，甚至是康庄大道，灵能炼金术就是其中之一。
    灵能炼金术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用炼金术达成种种灵能才能达成的效果，本质上，就是用炼金术探求灵能的原理。
    与铭文技艺配合，就可以制造出伊恩曾经见过的，依森嘉德与歌塞大师持有的昂贵‘灵能饰品’。
    伊恩知道，在升华者和灵能者作为第一生产力的泰拉大陆，这种研究资料的价值，不亚于高等级的飞船设计图，它会出现在莱安男爵这个南岭贵族的实验室里，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有一个大势力给他的。
    至于是哪个势力……
    回声。这一个答案。
    一步步证据叠加，伊恩笃定，这件事，不说与阿克塞尔有直接关联，但绝对有帝国高层参与。
    而且……
    他已经知道，莱安男爵真正的计划。
    不仅仅是人造人……那疯狂无比，却又异常理性，可悲可憎到极点的方法……
    深吸一口气，伊恩将思绪收回，然后用隔着头盔的低沉声音道：“我已经找到男爵可能所在的区域——这叠资料旁边就是孤焰峰的地形图，他肯定就在那片区域周边。”
    “接下来做的，就是前往孤焰峰旁边，搜寻……”
    “是在孤焰峰第三堰塞湖旁边的的峡谷。”
    此刻，结束忏悔的摩达管事突然开口道：“那里就是夫人和小少爷死去的位置，老爷如果真的要去孤焰峰的话，他只可能去那里。”
    伊恩和映光修女都有些惊讶地看向老管事，而这位老人已经紧闭双眼，坐在走廊的一旁，小声地祈祷着。
    “算摩达管事一个功劳吧。”
    伊恩小声对映光修女道，然后正常交谈：“既然有详细情报，我打算去孤焰峰探查一下。”
    “我还是建议等待两位执行者到来，莱安男爵既然是一位菁英炼金术师，就证明他的危险性异常高。”
    映光皱眉，她此时作为怀光教会的代表，从伊恩手中接过了那些炼金术手札，心中对伊恩又多了一丝钦佩。
    不是所有炼金术师，都能轻易放弃如此珍贵的知识的，但伊恩却毫不迟疑地将这些寻常炼金术师爱不释手的材料交给自己保管，显然是深信怀光之道的可靠。
    如果是安法来记录的话，起码是加一百多分的正面评价。
    伊恩并不知道对方怎么在心中评价自己，反正他已经用银色芯片全复制过了。
    手稿这种易朽的东西除却作为男爵为恶的证据外，于他而言并无价值。
    至于圣堂执行者，用比较通俗的说法，其实就是圣武士，专门处理类似莱安子爵这种可能危害到周边城镇的邪恶祭祀事件，以及各种过于棘手的自然灾害。
    只是想要成为执行者并不容易，除却硬实力达标外，还得有足够的资历，每一位执行者都身经百战，经历过重重磨砺与艰苦的训练，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机器。
    映光想要等到圣武士抵达，自然是再也正确不过的选择，无论莱安男爵再怎么强大，在两位怀光圣武士面前都没有什么操作余地。
    但他必须得去。
    无论是作为先知，防止自己的身份被莱安男爵暴露，尤其是暴露给幕后的那些人。
    亦或是说作为一个人，去阻止更糟糕的惨剧发生。
    他都必须得在第一时间，解决掉对方不可。
    “仅仅只是提前过去探路而已。”
    所以，面对映光修女的建议，少年只是平静地笑道：“找到路，我就回来。”
    “对了。”似乎想到什么，伊恩暂停脚步，然后小声对对方说：“我还从男爵的炼金实验室中发现了这个东西……之后倘若我意外被对方发现，估计会逃进深山，没办法把这个证据交给执行者亦或是瑙曼城。”
    “倘若有人问，你就说它是你找到的。”
    “怀光不会撒谎，但也不会透露任何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协助者。”在映光修女保证声中，少年将一个东西交给对方。
    看见对方皱眉，但还是点头后，他才转头，出发。
    伊恩的身影穿过窗户，消失在黑夜与暴雨。
    没有丝毫迟疑。
    ……
    孤焰峰，第三堰塞湖，一个由于大风暴，灾难级降雨与泥石流构筑而成的庞然大物。
    巨量的土石截断了河谷，也将周围山脉处的降雨汇入其中，它迫使德甘河改道，而自己维持着一种怪异的稳定——它的底部岩层有一条裂缝，源源不断地将水疏导走，但周边仍然有河流汇入，为它注入新水。
    暴雨还在继续。
    喧哗的雨水中，有霞色的光芒摇曳。
    就在这堰塞湖旁的一处平缓山谷，几辆驼兽拖车停留在一侧，而拉动它们抵达此地的驼兽都已经昏迷过去，歪斜地昏迷在原地。
    这些马车的前方，便是霞光的源头。
    那是四个巨大的，装满了灵能植物提取液的培养仓。
    霞辉草的精制滋补液价值巨金，而粗略的提取液也是绝佳的灵能载体，将这四个培养仓填满，绝对不仅仅是一次监守自盗能搞定的，而是最起码数年的暗中谋划，隐藏产量，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结果。
    紫红与金橙交加的光芒中，隐约可以看见三个孩子的若隐若现的身体，三个培养仓呈现三角形排列，而最中心的一个‘空仓’中，却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幽蓝色的灵体在灵能提取液中起伏。
    除此之外，这个培养仓中还有一根肌肉结实的修长断臂，幽蓝色的灵体就是以此为核心活动。
    因为灵能提取液的关系，灵体也能控制这支断臂稍微影响现实，培养仓内部的溶液被它搅动的浑浊不堪。
    但在一个黑发蓝眸的贵族轻声安抚下，灵体逐渐平缓下来。
    他少了一只手臂，那只断臂的主人显然就是他。
    此时此刻，莱安男爵的面色发白，他仰起头，看向天空中滚动的漆黑雨云，他神情显得有些漠然与衰弱，与中午接待映光与伊恩时大不相同。
    “灵能场域稳定……”
    低声自语，他垂下头，将脸贴在中央培养仓的水晶壁上，感应着内部的波动。
    【爸爸……】
    有含糊的声音传出：【爸爸……】
    “载体的波动也稳定下来了。”
    抬起头，漠视，亦或是说，因为无法面对而刻意忽视的莱安男爵点了点头，紧接着环视周围的三个培养仓。
    或者说，培养仓中的孩子。
    “还好吗，孩子们。”
    他疲惫地询问道：“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呼吸不畅？我可以提高一点氧气含量。”
    第一个回应的，是有着棕色头发的男孩。
    【感觉很好，爸爸】
    伊拉睁开双眼，他赤色的右眼仍然灼灼有神，充满元气，而那被强行挖出的左眼处，也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再生。
    他的眼睛正在霞辉草提取液以及一部分再生药剂的作用下缓慢地长出来。
    浅紫色的光从他正常的眼睛与还在痊愈的眼眶中流淌而出，令这个孩子露出微笑：【我能清晰感应到‘哥哥’的思维】
    【我多年来在莱安领植入的思念，印象，以及整个莱安领人的‘认同’，辅助琳达妹妹的活化灵能，他现在才算是完全凝聚出魂魄】
    【只是还是太过脆弱，哥哥除却爸爸你和摩达伯伯外，什么都不记得】
    【但我可以为他赋予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