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337节

    妖精的演化历史，就和所有生命的演化历史一样，波澜壮阔，有着诸多巧合，伏笔以及一切的铺垫……时至如今，即便是天坠之灾后，妖精的国度仍然兴旺发达，而祂们对灵能的开发与研究，也稳稳位于诸族诸国之首。
    但是祂们的诸多灵能技艺，有一个特殊之处，让祂们与几乎所有凡人种族格格不入。
    那就是不需要肉体。
    “唔……有点困难……”
    深邃的思维之海中，伊恩感觉自己正在朝着无尽的深渊陨落，那是他以前测试也从未测试过的深渊。
    他甚至能已经能察觉到，自己肉体本能的一些‘欲望’和‘念头’。
    【渴】【饿】【疲惫】【休息】【戒备】【警惕】【安全】【休息】
    一连串的短暂念头浮动着，这已经不是什么潜意识了，这已经是肉体，器官，乃至于细胞层面上的本能领域！
    如若说，心灵之海是一片海岸，那么‘本能领域’就是绝对不可触及的‘大地’！
    正是这些本能，承载了整个大海本身，如若没有这些肉体本能，大海就如同无根的浮萍，随时随刻就会消散，化作乌有。
    可是如今，在这深邃的大地之上，却出现了一道‘海渊’。
    一道劈开了大地，无尽深邃的朦胧深渊！
    只有‘真妖精’才能抵达的，超脱了肉体之后的‘海渊境’！
    ——倘若连这些都放弃了，我就等同于没有肉体了吧。
    ——很危险，非常危险，我归根结底不是妖精，再这样沉浸在心灵深处，我会无法维持人类的逻辑！
    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想法，倒不如说，‘正常的人类’绝对会在这个地方止步。
    没有任何例外。只要是人类，只要是想要生存的生物，只要是还在被‘存在的欲望’，‘进食的欲望’‘睡眠的欲望’‘繁衍的欲望’所影响的生物，就会在这个阶段回首。
    因为，倘若再继续下潜的话，就连这些欲望所铸就的‘锚’，都无法让这个人归来了。
    那样的话，现实的肉体就会变成植物人，变成一个没有本能和欲望的似活实死之物！
    但是。
    此时此刻，伊恩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渴望’。
    ——想要知道。
    这个念头呢喃着。
    ——人类办不到？再好不过，这就说明，这是人类难以知晓的未知……这正是我要探索的领域。
    这个欲望自述着。
    ——向前。向下。无论是朝向哪个方向，‘不知道’的地方就是我的目的地。
    这个渴望轻语着。
    ——你想要回头吗？
    ——不，我不想。
    一个灵魂自问自答着。
    所以。
    伊恩继续下潜。
    没有丝毫迟疑。
    他潜入本能之下的深渊。
    所有肉体的欲望被置于脑后——或许是因为伊恩天生就有着灵魂，亦或是转世重生，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原因，他居然真的可以忽视自己肉体的本能。
    就如同真正妖精那般。
    但是，因为逐渐抛弃与肉体的感应，少年开始感觉自己的灵魂开始逐渐脱锚，不再稳定。
    即便是以他先知灵能的力量，那漫长到过去完全测试不出来的‘锚长’，如今也开始逐渐不够用了。
    ——太有趣了。
    伊恩如此想到。
    ——妖精，果然是实实在在的非人。与绝大部分生物不一样啊。
    人类，亦或是说，所有有肉体的天然智慧生命，其智慧和自我意识，一定早于或与灵魂同时出现。即便是天选者，他们的肉体与灵魂也是一同成长壮大，绝无可能反过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人类的灵魂，在第二能级时，其实是从大脑自肉体，不断蔓延至全身上下的……就像是另一种神经网络那样。
    而到了第三能级，心光阶时，也就是灵态神经网络彻底发育成熟，并在魔药的帮助下抵达完全体的刹那。
    心光，也就是生命灵能的力量，就会从生命的灵魂与肉体中诞生。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伊恩每次使用灵能都需要耗费体力……因为他的灵魂与肉体结合的就是如此稳固，它们原本就是一体，是灵质的纠缠。
    人类的肉体是人类灵魂的锚点，人类的灵魂是灵能的源泉。
    所以，人类的心灵之海，底层与边界，就是‘本能的大地’，一个坚固无比的防火墙，让每一个人，都独立于另外一个人之外。
    但妖精不一样。
    妖精是彻底反过来的。
    灵魂是祂们肉体的锚点，祂们的肉体……是妖精改造世界，铸就出升华技艺的源泉。
    而且最重要的是……
    妖精们没有那个防火墙。
    妖精的灵魂，由一个巨大的海洋相连……名为‘自然灵能之海’的海洋。
    ——如此说来，灵能和升华技艺，其实是一体两面之物？所以第三能级，升华者才会铸就出心光体……
    那么第三能级的妖精，会铸就出什么呢？
    伊恩向桦黯询问了这个问题。
    【你居然……这么快就想到这点】
    妖精小姐的语气相当震惊，但却也感到极其欣喜：【答案是‘灵魂实质化’！】
    【第三能级的妖精，可以无需借用任何已知的升华素材，凭借自己的灵魂……为自己铸就出最适宜自己的躯体！】
    【想要单纯凭借妖精魔药成为第三能级？不是不可能，但那需要一位和你心意相通的第三能级妖精，成为你的‘长辈’，由祂引领你……但太困难啦，所以在泰拉大陆上，妖精血脉的升华者才如此之少，只有少部分灵能者，才可能凭借自己走过这一道坎】
    【伊恩，我相信你可以的，因为……你就是有那样的潜质】
    【你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一位后天的‘真妖精’！】
    ——果然。
    这是伊恩的想法。也是他在冥想中最后的想法。
    随后，他的心灵沉入寂静。宛如涅槃一般的寂灭。
    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候，伊恩找到了自己肉体之外的锚点。
    那正是……
    【极之域】
    以及……
    【妖精的世界】
    “欢迎，伊恩。”
    此时此刻，少年听见了妖精小姐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恢复正常的语调。
    在璀璨的金色光芒中，在一个朦胧虚幻，但是却异常浩大的灵能世界中，桦黯带着喜悦，欣喜地祝贺道：“欢迎来到真正的妖精乡。”
    第488章 虚境，帷幕与幻梦之地
    “这里……就是妖精乡？”
    当伊恩睁开眼睛……亦或是说，使用自己的灵魂，去感知周围的奇异环境时，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震撼。
    这感觉，好像就是整个身体都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眼睛，而这只眼睛能感受到的事物没有明亮与黑暗，也没有色彩与温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模糊的概念形体，由一团团雾气构成的庞大建筑，山岳，城池与星球。
    这是属于灵魂的世界。颜色是物质对光的吸收，折射与散射造成的一种现象反映，在灵魂的世界中，没有光，自然也没有光带来的一切。
    但伊恩却仍然能感应到……这个没有颜色的世界，却仍然多彩缤纷……撼人心魄。
    正如同，他的预知视界中，那些不同颜色的雾气那样。
    【危险】【友善】【良好的趋势】【差异】【恶劣的趋势】……
    红，绿，蓝，灰，黑……
    伊恩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灵魂感知到的诸多趋势，在他的思维中，会自然而然地转换为种种颜色，对他进行诸多‘预示’……这是一种通感，也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的思维逻辑，用肉体的感知，对灵魂的感知作出的一种翻译。
    少年环视自己周围，浅青色的眸光闪耀，无尽雾气在他身侧涌起，交错间构成了一整片天地，无尽光影在这些雾气中纵横，闪耀着种种难以名状的光点与幻雾。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伊恩看见了桦黯。
    或者说，代表着桦黯的‘影像’。
    那是一个光球，光球中轮转着诸多光影，而这个光影表达出了一个相当漫长的事件。
    ——当夕阳逐渐降下，暮光与山峦的阴影逐渐混合交融之时，带着黑斑点的白桦影子也逐渐融入了这暧昧不清的界限。源自于大地深处悄然孕育的灵，就在这模糊又暧昧的界限中诞生，祂展开自己的灵魂，所观测到这个美丽世界的第一幕……
    便是‘桦黯’。
    这就是妖精‘真正的名字’——并非是人类字符所能描述的那些简陋形容词，并非是语言能够念诵出的音调，而是一种灵魂上的感知与感动，一种‘情绪的浓缩’。
    同样的。
    除却桦黯之外，整个灵魂感知中，那些庞大的，由雾气构成建筑，造物，山岳与城池，也都是某种‘情绪与感知的浓缩’‘信息与概念的概括’。
    它们表现成如今这个模样，仅仅是因为伊恩的本能中，它们就应该是这种模样。
    而自己呢？
    伊恩如此想到，看了看自己。
    嚯，他现在也变成光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