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457节

    伊恩冷漠地凝视着这座城市，他曾经在半年前，受莱安男爵之邀来到过此地，见过莱安领绝美的风景——环绕城市的霞辉苗圃，位于城堡后方的深邃圣湖，蔚蓝清澈的天空，充斥空气的淡淡花香，整个城市虽然有些无聊，但总的来说人民安居乐业，莱安男爵再怎么疯也没有吃自己城市的窝边草。
    但现在呢？平和的城市已经消失，出现在伊恩面前的是一座到处都是街垒和工事的废墟，一群被叛乱山民和悬峰部祸害得麻木不仁的领民。
    这里的空气满是硝烟，城外的霞辉草苗圃被人暴力开采，整个城市说是半废都是委婉，如果没有特殊手段，一般的领主得花个一两年才能让它恢复原样。
    伊恩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他没有时间和任何人扯皮，和一群乡下地方的本地乡绅和山民代表搞什么‘民主游戏’……
    谁不服从他的意志，那就去见先帝吧。
    他老人家杀的人少，比较寂寞，不像是阿克塞尔，去地狱也肯定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堆人欢迎。
    “斯科特，叛乱山民一个不留，悬峰部的假如跑得远就不追，如果能杀也全部杀掉。”
    此刻，斯科特已经带队靠近，伊恩通过通讯仪器对他道：“至于那些山民骑士，还有所有莱安城的本地商人，说得上话的人，那些和悬峰部合作的莱安男爵旧部——叫他们来这里听命。”
    “是！”斯科特毫无迟疑地执行命令——别说伊恩了，就连他都知道，任何叛乱分子一个都不能留……让对方活下来传播独立思想吗？让所有人觉得叛乱都可以不死吗？
    哪怕是需要一群傻逼，作为日后领地发展的幸福对比，那不是还有其他山民部落可堪一用吗？
    山口部和坚谷部的中坚有生力量应该除名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部队也就三十人，要守都难守，哪来的人看俘虏。”
    如此想到，斯科特在听见伊恩毫不留情的指令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假如伊恩突然发善心我倒还要劝一下，这种时候不杀掉，不谈未来，不久之后绝对会有大麻烦。”
    当斯科特向伊恩汇报，所有莱安城内说得上话的人都已经知道伊恩的命令，都在准备来莱安古堡听命时，仍然呆在铠装中思索的少年微微抬头。
    “很好，证明他们不傻，杀鸡儆猴需要杀的鸡可以少几只了。”
    独眼巨人的红色电子眼斜视着汇报的铁之民：“莱安城内的气氛如何？他们欢不欢迎我们，民心的倾向怎么样？”
    斯科特思索了一会，然后回答道：“气氛很糟糕低沉，玛汀·悬峰的演讲的确说动了不少人，莱安领的山民混血确实不少，他们也都的确认为帝国人不会真心实意地对他们好……即便是玛汀死了，他们这个想法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消除。”
    “至于欢迎……也就一般吧，虽然民心似乎不太向着我们，但还是愿意听话的。”
    “这就够了。”
    伊恩的声音没有丝毫气馁：“民心是最有用，也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们无论是支持我还是不支持我，都不能妨碍我夺取胜利以及玛汀败北，这就是民心无用之所在，即便是整个城市齐心协力也胜不过一台铠装。”
    “而有用的地方在于，倘若我真的想要统治莱安领而不是将这座城市彻底毁灭，就需要争取领民的支持。让他们认为我可以为他们带来稳定与安全，相信我的能力，那他们无需命令也会配合我的工作，甚至帮我想象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好处。”
    “那时，他们可以帮我造出更多的铠装，更好的铠装，甚至是全新的，超乎我预料之外的东西。”
    如此说道，斯科特听见伊恩的声音出现一丝感慨：“斯科特，记好了。假如有朝一日你也和玛汀一样，遇到了这种情况，自以为自己得到了莱安领人的支持就可以在某个地区获得军事上的胜利……就肯定会遭遇失败。”
    “口头上的支持，心中的倾向都是镜中的雾月，都是虚幻，根本不能为实际战斗带来半点好处，还会带来虚幻的幻觉。”
    “咦？”
    这话说出来，斯科特就有些不明所以了，而在得到伊恩的许可后，他便疑惑地问了出来：“但是倘若有本地民众的支持，无论是补给还是情报工作都很好展开……民心还是很有用的吧？”
    这也是伊恩欣赏斯科特的地方，对方虽然忠诚，遵命，伊恩下达指令就一定会完成，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有疑惑也会大胆说出来。
    “是的。”伊恩微微点头，他控制着铠装的摄像头对准整个莱安城：“倘若战斗双方的民心差距已经到了会为一方提供情报和补给的地步，那么所谓的‘民心’便已经从单纯的‘倾向’与‘口头支持’变成了‘实际支持’，那自然就有力量了。”
    “可如此民心，是单纯一方对人民好绝对不可能得到的，那必然是有一方在压迫民众，有一方在帮助民众，才能让这种倾向化作实际。太苛刻了，对于如今的泰拉来说，这种情况几近于不可能出现。”
    “问题在于，即便是这样的力量，却也不是决定真正正面战场的东西，尤其是对于根本不在乎消灭目标地区有生力量的升华者来说……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不需要让这些人多认可我们的做法，只需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也可以’就行。”
    “相较于其他人，我们也可以是他们的统治者。”
    “只需要到这一步就够了。”
    伊恩的目光淡然，他可从来没打算过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统治莱安领。
    他要当的是一个令行禁止，说一不二的独裁者。
    想要让这群人听懂他接下来各种政策和新技术的深意，要不等个七八年，要不等下一代人。
    既然他们都不懂，那么就都先别说话，听他说话。
    听上去，似乎很恐怖。
    但实际上……这就是泰拉世界最普通的贵族做法。
    最受这个世界人民接受的统治方法。
    ——所以需要改变。但不是现在。
    静静地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伊恩坐在铠装驾驶座上，他闭上双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起码我已经干掉了莱安城内所有有资格和我抢领导权的家伙……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接下来，就是清理领地中的不配合者和乡绅……也得杀一些才能让他们听话。不然也腾不出位置。”
    虽然说今天一天带队杀的人恐怕比过去好几年加起来都多，但他却反而露出一个微笑：“计划已经成功大半。”
    独眼巨人屹立在城堡之上，凝视着整个城市，镇压着所有不安分的小心思。
    与此同时，莱安城内，那些不是升华者，但也算得上是普通眼中大人物的人们，也怀着满心的畏惧和惶恐，朝着莱安古堡汇聚而来。
    无论是叛乱山民还是悬峰部，他们入驻莱安城时都搜刮了一层油水，说实话，也算是泰拉这地方的战争常态。
    别的不说，补给总要有吧？尤其是这种小地方的乡下乱战，各方都没有完善的后勤系统，自然只能就地取用了。
    莱安城有关于炼金，粮食，运输和建筑方面的商会和店铺店主都在指名内，他们互相之间都是熟人，在真的前往莱安古堡面见那位大人之前，都在互相轻声商议，讨论如今的情况。
    “这位显然是上面还有人的大人物，就咱们这小地方都能开台特装铠装过来，这是什么底蕴？”
    说话的是霞光商会的老板，曾经莱安男爵手下负责炼金药剂原材料采购和贩卖的商会主，他见多识广，一眼看出了伊恩的背景：“还有那些士兵，一个个气势轩昂，战意十足，即便不是正规军背景，也是咱们这位‘新领主’最精锐的私军。”
    “看见那些光束枪没？一水的炼金枪械，单单就是这些武器，再搭配一百来个普通的民兵护住前排，就能把城里原本那些叛乱者和山民部落拉一起推了！”
    这话一出，场上所有人的气氛都有些沉闷，虽然说在如今这战乱时期，有位强点的领主庇护是一件好事，但谁知道这位新领主的性格？
    莱安男爵虽然可能的确是入了什么邪教，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恶事，但他对手下是真的宽松，管的少，税也不多，更是会经常用霞辉草种植的利益给领民发福利——如今来看恐怕是就是用钱来麻痹人群，但那种日子对于他们这些在贵族底下做事的人而言，当真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而这位新领主……
    别的不说，杀意大的很！
    那一股子说一不二，不容许任何人商量反驳的语气，听都听的出来未来的规矩肯定很严。
    日子要难过咯。
    商会这边的人聚成一团，也察觉另一边，原本的莱安领旧护卫队和升华者也在靠近，本地的护卫队队长和莱安男爵手下的税务官和大家族族长一应俱全。
    显然，他们都不敢怠慢，听到命令后便都第一时间出发，前往莱安古堡，准备聆听那位的指示。
    注意到这点的人不禁若有所思地点头。
    ——所有重要的人第一时间都到齐了，看来他们的这位新领主做事真的雷厉风行，杀完人后半点也没有缓一缓的打算。
    “新领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们都来到了古堡中，在大厅中怀揣着不安等待。
    然后他们便听见了楼梯响动的声音。
    第633章 伊恩来了，莱安领就太平了！
    楼梯上传来一阵平稳轻柔的脚步声，一位身披月白色炼金长袍的少年，以及站在他身后护卫的铁之民军官慢慢出现在正在等待的众人面前。
    他身材纤细，显然是那种终日呆在炼金实验室，一年难得出两次门的类型，而容貌更是令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不禁一怔，一时间都搞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阴森破败的莱安古堡——他们究竟是是为了聆听那位自称为莱安领主的升华者讲话，还是要参与什么最上流的贵族宴会？
    这是一种足以在瞬间就改变现场氛围的气质。
    白发的少年站在楼梯的上半端，青色的双眸淡淡地俯瞰神色各异的商会会长，店铺主，护卫队队长和税务官等人，这些原本在莱安城几乎可以说是除却领主外权势最大的那么一批人如今都怀揣不安地聚集在此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讲话与发落。
    “我就是伊恩，你们的新领主。”
    伊恩简单地说道，无形的波动带起潮湿的气息，在整个古堡大厅中回荡，令几位升华者色变——他们感知到了自己源质的运转开始凝滞起来，这是有实力远比祂们更高的升华者展现自己对周边灵能场域操控程度的迹象。
    ——这位看上去恐怕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居然已经是第二能级升华者？！
    莱安领何德何能可以有这样一位天才当领主？！
    还未等他们从这样的惊异中反应过来，伊恩接下来的话又令他们呆住：“我不知道莱安男爵是怎么管理你们的，但我的脾气很不好，尤其是我居然在莱安领看见有粮商在战乱时期屯粮。”
    “锡林，站出来。”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但是那股淡漠冰冷的感觉，混杂整个古堡中阴冷潮湿感源质波动，令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被伊恩点名的，名为锡林的粮商突然感觉到自己脊背发寒，他咽了口口水，本来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再向前，但是站在他周边的其他商人，官员和本地家族族长齐齐后退一步。
    这位看上去宽厚甚至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便单独站在大厅的前端。
    “你是飞焰地的间谍。”
    伊恩简单地说道，宣判了他的死刑，少年的双眸中亮起代表着灵能的水色光晕：“不要狡辩，因为我早已看出这点。”
    “你在山民叛乱前就收购了莱安领绝大部分平价粮食，帝国的援助被你一个人全部包圆，这就是莱安城之所以陷入粮荒，普通人吃不饱饭，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
    “如果没有你，莱安城不至于陷入混乱。”
    “冤枉啊大人！我真的不是间谍！我只是没想到要那么大份粮食订单的人是飞焰地的，他们伪装成其他商会，我也是后来才猜到的……”
    肥胖的中年人立刻跪在地上，对还站在楼梯上的伊恩五体投地，痛哭流涕道：“在下对帝国绝对忠心耿耿，我有订单可以证明……”
    ——真是愚蠢啊。
    不仅仅是伊恩与斯科特，在场的其他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句话。
    他居然以为，一位贵族和升华者要处理他，还需讲什么证据。
    他居然以为，自己仅仅是哭泣和哀嚎着求饶，就能逃得一命。
    看来，还是这位年轻领主的容貌让他起了不该有的侥幸。
    “斯科特。”
    伊恩轻声呼唤自己副官的名字，而铁之民军官走下楼梯，他用充能步枪对准了那还在拼命叩首的粮商。
    他没有任何残忍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兴奋的情绪，他仅仅只是听从命令地扣下扳机，宛如呼吸一般自然。
    临死之前，锡林抬起头，挣扎着想要再多说一句求饶的话——他想说自己可以献出所有囤积的粮食，所有财富，甚至可以将飞焰地的渠道也献给这位领主，让他得到更大的功劳。
    但在最后，他的视网膜中留下的，仅仅只是伊恩的长发，以及漫不经心的一个侧脸。
    一道刺目的光流充斥所有，紧接着便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