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513节

    霞辉领的那位新领主，虽然要求严格，工期偏紧，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尤其是薪水很足，这点就胜过不少看上去阔绰的老牌贵族。
    而他手下的这位伽玛管事，虽然是最近公务员考试才提拔上来的新人，但办事的确可靠，也相当照顾人，比他们曾经去过的几个领地里的管事都要靠谱许多。
    等到伽玛管事带着慰劳的车队回城后，有工人不禁感慨：“假如所有贵族管事都是伽马主管这样的人可该多好，我们干的也有劲，进度才会快。”
    “吃你的麦饼吧，这种好人这辈子还能遇到几个？”工头听见，不禁笑骂一声，心中却有些疑惑。
    最近这段时间，伽玛主管来工地也实在是太勤快了点。
    虽然每次都带了点慰劳的食物亦或是茶水，都是好事情。
    但，这是不是也代表领主非常看重自己等人的工作？
    想到这里，工头不禁警醒——这份活还真的竭尽全力去做好！
    不然的话，现在自己等人吃的每一块饼，喝的每一口汤，恐怕都会十倍从自己等人的肚子里掏出来！
    “你们这群懒骨头，休息一下！等雨小一点在开工！”他大声对所有工人喝道：“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我发现你们偷懒，不等领主老爷把你们料理，我先把你们给埋进地基！”
    “是，头！”
    工地上欢声笑语，而伊恩，斯科特与老法尔三人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这一幕。
    漂浮的冰晶凝聚成半透明云雾，如同坚固的玻璃地面那般托举着众人，斯科特早就体验过自家领主的技艺，而老法尔有些惊讶于伊恩的年纪与这娴熟操作技巧的不符，但最后也未发一言。
    “伽玛……没想到间谍居然是他。”
    老法尔看向已经走远的工程主管，他沉吟一声，回忆着资料，缓缓道：“他原本也是领主府建材方面的管事，算是莱安家族的老臣，为人处世评价都很好，即便是莱安家族除名，他也不应该投向飞焰地才对。”
    老人笃定道：“我猜，问题应该出在他儿子身上。据我所知，他儿子前些年娶了瑙曼城的一位学者之女，虽然后来发现城内并没有那位学者，但人已经怀孕，生了孩子，儿媳勤劳持家，也就不在乎这些小事。”
    “那儿媳肯定有问题，伽玛也不蠢，被威胁后必然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但有了孙子，事情就麻烦许多，总不能让孩子没了母亲，让儿子和自己反目成仇。”
    “世间没那么多揭露亲人之事。”
    说到这里，老法尔不禁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一开始错了，如若不立刻斩断，就会越陷越深，怀有侥幸心理。”
    “这的确麻烦。”
    伊恩也微微皱眉：“这种渗透防不胜防……就算我能发现每一个间谍，但领地内终归是少了一个人才。”
    伽玛虽然是间谍，但的确是认真干活，还有相当水平的人。假如不是间谍，伊恩肯定对他相当满意。
    “有什么办法避免吗？”少年问。
    “没有办法。”老法尔眯起暗金色的眸子，他沉声道：“就算大人您宽容大量，愿意赦免伽玛的罪，但您日后肯定也不会重用他们一家——这一家至此失去所有在您领地内升迁的可能。”
    “这就是没了未来，还是没了后代的未来，您觉得他们会冒险瞒着您，还是向您自首，坦诚过错？”
    “既然已经被拖下水，就绝难有回头路。”
    “但。”话至此处，老法尔话锋一转：“凡事都要有希望，伽玛的希望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自己的孙子身上，所以他和其他人还不一样，是能用的，就看您打算怎么用了。”
    “我认为名单上能留下的人不多，伽玛算是一个。”
    老法尔想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他认为最近这段时间，飞焰地肯定会派人过来袭击领地，干扰霞辉领不让他们与阿伏德部河流。
    而作为主管的伽玛。肯定是相关袭击目标的资讯提供人。
    只要伽玛愿意协助领主府提供假消息给飞焰地，自己也愿意以身为饵，用性命去勾引飞焰地的部队进入陷阱……那，无论伽玛有没有死，过去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甚至，假如飞焰地派过来的部队数量多，价值高……那留伽玛的职位，戴罪立功，也并无不可！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最好能减少渗透的数量，说服伽玛，编点好借口，让飞焰地派过来的突袭部队稍微强一点。”
    话毕，伊恩示意斯科特好好向老法尔学。
    虽然他能看出间谍是谁，但总是有人被蛊惑，对领地也不是件好事。
    “我会的，法尔先生的确教导了我许多有用的经验。”年轻的铁之民严肃地点头，他最近这段时间从这位老人家身上学到许多，甚至让他有了想要拜师的冲动。
    伊恩将这方面的事宜全权交给老法尔，然后便召集市政厅的所有官员，宣布领地的‘冬季剿匪’计划。
    以泰拉人的概念来说，霞辉领周边其实已经回归平静，甚至可以说相当太平，但以伊恩的要求，多少还是差了点意思。
    如今，领地周边的山野和丘陵中，仍然有一部分叛乱山民的溃兵存在，而之前就有的老牌强盗与土匪数量也不少——虽然因为山民叛乱，这些昔日的‘黑恶分子’面对真正意义上的叛乱军队，全部都缩了起来不敢动弹，但伊恩让周边的局势平稳下来后，这些人也都一个个冒头了。
    前段时间，就有几支商队被流窜的劫匪拦截，虽然没有造成损失，但也的确造成了恐慌。
    对此，霞辉领内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
    剿匪这件事，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想想，商队带着货物出了城，美滋滋地逛着街走着路，突然就给土匪给劫了——没有匪徒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啊。
    尤其是如今霞辉领的武力远超过去，对付任何劫匪都可以无伤碾压，基本上算是一个白捡的功劳，已经有不少人想着该怎么把自家小辈塞进民兵队，混点功勋了。
    而其他别有心思的间谍，想的就是快点将这个消息传给飞焰地。
    伊恩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宣布此事交由斯科特处理，然后便带着自己真正的班子回领主府，又开了一个小会。
    “明面上，领地要出动所有民兵进行剿匪和演练。”他道：“但青潮要带着一小队人马，在孤焰峰峡口处等待我的消息。”
    “一定要做的隐秘，办得到吗？”
    “没问题，老大。”青潮爽快道：“最近新的那个机械部主管罗兰，不是就在峡口平地那边勘探吗？我就说带队护卫他，这个借口大家都不会怀疑。”
    “不错。”伊恩微微点头，甚至有些欣慰：“消息一到，你就带队出发，冲入米德拉自治区，与我一同制造混乱。”
    “是！”
    在泰拉，没有领主就得呆在后方稳定人心的说法，倘若真的要进行战争，作为最高战力的领主一定得出手，不然的话，普通的部队面对其他升华者毫无还手之力。
    但就算是有这样的传统，伊恩的行动还是太过冒险。
    亚德伯特微微皱眉，他想开口，陪同伊恩一同突袭米德拉自治区，但伊恩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想法，抬起手，示意他停一下。
    等到伊恩交代完其他工作后，他单独留下亚德伯特，两人一同前往炼金实验室。
    “我是明面上领地内最强的升华者，但太多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对于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亚德伯特，伊恩直言不讳：“所以我无法使用全力……除非单独行动。”
    “你虽然不会暴露我的实力，但你会暴露你自己——亚德伯特，别忘记，你可是索林大公的御用研究员，而且你的身份恐怕早就被有心人查了出来，一旦暴露，反而会牵扯到我。”
    “到那时。”伊恩颇为幽默地用水系源质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泡泡，然后自己用手指轻轻戳破：“啪——咱们的一切都要爆炸，变成一个大烟花。”
    “是，是啊……果然，我还是别给你添麻烦比较好。”
    亚德伯特明白过来，他不禁有点泄气。
    说到底，他还是想要帮助伊恩。
    对此，伊恩伸出手，拍了拍这位亡君研究员的肩膀，勉励道：“别担心，虽然你和我一样，都不能随意发挥全力……但接下来，飞焰地肯定会找机会突袭领地。”
    “到那时，你就可以作为暗中潜伏的突袭者，作为我们的奇兵暗算那些飞焰地的奇兵！”
    “更不用说，在研究方面，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你帮忙呢，让你这样的天才去当打手，当真是暴殄天物。”
    伊恩从怀中取出有关于‘晶化猎血者’与‘虫群灵能网络’相关的资料：“这是……嗯。反正就是我得到的一份特殊改造生物资料。我们领地内暂时没有条件去制造它，但其中的思路，我认为相当有意思，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
    “特殊改造生物？飞焰地的吗？”
    亚德伯特从伊恩手中接过文件，神情跃跃欲试。
    他相信伊恩不会给出太没有挑战性的任务，而且有难度，自己在霞辉领的日子才不会无聊。
    亚德伯特一向喜欢挑战，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索林大公那边身居高位，接下一个又一个一般研究员根本不愿意做的高难度任务。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看这些资料。
    因为亚德伯特看得出来，伊恩还有话要对他说。
    “亚德伯特。”果不其然，白发少年沉思了一会，缓缓道：“你知道……恶魔吗？”
    “并非是异形中的那些‘寄影魔’‘食人魔’‘巨魔’这种生物……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亚空间恶魔。”
    如此说道，伊恩神情严肃：“这种生物，你了解多少？”
    “恶魔？”亚德伯特疑惑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哦，虚灵邪魔……我很了解啊，甚至亲手解剖了好几个。”
    “而且，这种生物的力量，其实伊恩你也面对过的。”
    他抬起手，笑着指向伊恩腰间的腰带：“死河武装。”
    “死河武装的两大核心权柄‘死河重生’与‘融魂之权’，正是源自于一头栖息于亚空间深渊深处的‘血魔’。”
    第679章 虚海深渊与职业者
    虚境依附于生命存在。
    没有生命，就没有灵魂，也没有思想与梦，亦没有信念与执着，更没有妄念与怨憎……无论好坏，无论善恶，终究要存在于世，才有接下来的一切。
    如若物质世界支离破碎，所有生命都灭亡，即便虚境能苟延残喘，也终将随风消逝，就像是人死后尸骸仍然能存在漫长时光，但终有一日，血肉会腐朽成泥，骨骼也将破碎成灰。
    但……
    这真的就是虚境的本质吗？
    如若说，常人认知中的虚境，是物质世界的倒影……那么，为什么会有虚境这样的倒影存在？
    而且，倒影就必然有载体。
    假如说，物质世界是照镜子的人，虚境是镜中的幻影……
    那么，映射出这影子的镜面本身，其本质又究竟是何物？
    “那就是无尽深邃的虚境之基，前纪元文明将其称呼为‘深渊’与‘虚海’。”
    亚德伯特在实验室的桌上取来一张纸，用黑色的钢笔为伊恩绘制示意图，他细细讲解道：“我们人类能感知到的虚境，本质上只是这片无边无际大海上泛起的一个泡沫，是这无限深邃的深渊中亮起的一点火光。”
    “但是这大海本身，却虚无无比，没有任何意义，故而被称之为虚海。”
    “怎么说……”他想了想，一时半会却想不到其他更加适宜的形容词，而伊恩这时却开口：“就像是宇宙中的星球那样——星球固然渺小，只是无垠深空中的一点灰尘颗粒，但空无一物的宇宙空间却是真正的虚空，除却承载这灰尘外，并存在外，再无半点意义。”
    “是的！”
    听见伊恩形容，亚德伯特高兴地在纸上写下‘虚空’和‘虚海’这两个词：“我就说前纪元文明的词汇肯定有其涵义——总的来说，虚境即便破碎，但还有虚海存在，只是虚海中一般不会有什么生命，除非能在无尽虚海的彼端找到另一个虚境。”
    “但，就像是泰拉上有些强大的魔兽和升华者，即便泰拉破碎，仍然可以进入虚空中翱翔那样，虚境中也有一些强大的存在，可以在虚海中遨游。”
    “血魔，就是这样的虚境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