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633节

    在捷歌纳狼狈逃离后，伊恩一行人并没有立刻离开。
    很快，都不用安法自己呼唤，烬灯家的人就来了。
    伴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整队精灵护卫骑士大队封锁了这个通道。
    他们身着一身流畅的烤漆蓝甲胄，样式和帝国那边类似缩小化铠装的铠甲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坚固的防化服，头盔处的防毒面具设计非常精巧，几条管道通向背后的一个钢铁背包，可以按照需求供给各种气态药剂，而背包本身似乎自带飞行能力。
    为首的那位队长直接单膝跪在安法面前向这位精灵公主请罪——他们是效忠于烬灯部，甚至可以说是直接从属于安法个人的骑士武装，理论上来说安法一抵达世界树之都，他们这些骑士就得立刻过来迎接。
    但因为安法自己不打算太大张旗鼓，这次接伊恩等人过来也没有使用比较重要的义体，所以便要求这些骑士护卫在她的另一具重要义体旁边防备支柱党的暗杀……谁知道蔓枝部居然冒着越界的风险，动用灵能武器袭击安法的灵魂。
    这件事一旦没有没有处理好，就是当年银门部与动核部持续十年的暗杀大战。那时，如今银门家家主雅弗达·银门的兄长在进阶第四能级的过程中被人搅乱暗杀，中毒身亡，为了报复直接下毒的动核部，银门家主持了对动核部麾下集团十七家大型企业管理者的暗杀，而这勾起了维系党和支柱党的大规模斗争，结果便是雅弗达·银门在十年后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带领维系党成为了这一代的大议院议长。
    只是，那样的争斗不会有赢家，迦南摩尔如今的诸多乱象都是源自于十王血间惨烈的内耗，尤其是现在迦南摩尔正在主持异种研究院探索这一牵动全泰拉视线的行动，蔓枝部的暗杀将会导致迦南摩尔错失得到最大收获的机会。
    当然，对于十王血来说，让世仇成功，真的比他们自己输了都难受。
    理论上来说，这些骑士没有犯错，是安法自己决策不周全，但效忠对象出现了危险，难道还要在事实面前讲道理谈逻辑吗？
    “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自己没有考虑好支柱党的决心。”
    安法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惩罚自己的骑士，她轻轻摆手，示意骑士们起身：“通知母亲，我有事情要向她汇报。”
    很快，伊恩等人便看见了安法母亲，希雅莱塔·烬灯的全息投影。
    希雅莱塔女士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安法继承了她的美貌，但因为可以随意转换男女性别的原因，安法个人的气质其实更加偏向于英气飒爽的美少女亦或是沉稳优雅的美男子，差了一点女人的味道。
    但希雅莱塔女士却并非如此，她身材窈窕丰满，额头上有着一颗菱形的水晶，一头顺滑的绿色长发在尖耳后如瀑布般垂落而下，脸型宛如古典女神雕像那般完美无瑕；一双浅蓝色的眸子宛如深森中的湖泊，边缘带着淡色的眼影，给予人一种妩媚的感觉。
    【宝贝儿】
    当然，一开口，希雅莱塔女士便让安法有点绷不住了：【你还是太不谨慎了，如果不是我安排柏娜在附近巡逻，而你的同伴也机警到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柏娜的存在，你恐怕就真的得缺席探索行动了】
    【虽然你没有使用你的一号义体，证明你的确考虑到了会有危险发生，但没有准备灵魂方面的防护，就说明这谨慎还是不够。我的宝贝，这样让我该如何对你放心，让你独自行动呀】
    柏娜正是之前那位金烛卫的名字，她的工作牌上有写——现在看来，那位持烛者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希雅莱塔女士安排在周边巡逻的保险措施，不然的话，一位第三能级的金烛卫就算要巡逻，也不太可能恰好遇到伊恩一行人。
    至于宝贝……只能说，在某些父母眼中，无论孩子长大到了什么地步，都是自己的心肝小宝贝吧。
    “母亲大人，这次的确是我疏忽了。”
    在伊恩，依森嘉德，希欧乃至于格拉维大师微妙的目光注视下，安法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面不改色地向自己母亲汇报情况：“但我在离开世界树之都的时候，情况还没有劣化到现在这个地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支柱党那边突然开始着急动手了？”
    【当然是各国的探索团队逐渐到齐，符合条件的年轻升华者云集，其中不乏堪比你与乌列斯那样的顶级天才……十王血内部有些着急，而有一部分老家伙并没有打算用实力去战胜强敌，而是打算先把自家的竞争对手拉下水。那句老话怎么说来者？对抗外敌前，需将家门清扫干净……宝贝，你就是咱们的家门呀】
    希雅莱塔女士挥了挥手，这动作与安法的相似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但她的神态更加轻松：【其实也不仅仅是你，我们同样针对乌列斯规划了几次暗杀袭击，不过对方比你更加沉稳，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离开大宅，行动还没来得及展开】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够分量让乌列斯行动的外援，从这点来看，宝贝你做的非常好】
    【你好呀，帝国的天才】话至此处，希雅莱塔女士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伊恩等人：【感谢你们照顾我的宝贝女儿，虽然我相信西莫科的手段并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但你们也的的确确帮助了烬灯家一个大忙——就更不用说你们在南岭对安法的照顾了】
    【最近这段时间，我本人比较忙，无法亲自接待你们，但安法肯定会倾情招待。请不要客气，你们是烬灯家最尊贵的客人，放下顾虑，尽情享受迦南摩尔人的待客之道吧】
    【欢迎来到迦南摩尔】
    ——假如迦南摩尔人的待客之道，指的就是从出发到抵达世界树之都的这段时间，我就被卷入了好几场暗杀的话，那还真的挺有地方民俗气息的。
    伊恩心中如此吐槽道，但他并不会真的说出来，而是彬彬有礼地感谢对方。
    希雅莱塔女士又交代了安法几句，便结束通讯。伊恩能看出，对方应该正在开会，算得上是忙里偷闲抽时间和自己孩子交流了，而安法也看出这点，也一直都在催促自己母亲快点回去工作。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希雅莱塔女士话语中的‘宝贝’含量太高了。
    “你父亲呢？”
    看见安法结束和母亲的汇报后，伊恩本以为对方会继续和自己父亲对话，但安法只是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眼伊恩，然后叹息道：“伊恩，你不会觉得，我的龙血是和你这样，天生继承而来的吧？”
    说到这里，精灵少女眸光垂下，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哪来的父亲……真的要有，那也得是一头真龙啊——怎么可能会有精灵夫妻生出龙血精灵的道理，我明显是母亲大人生物实验的结果，只是她用自己的子宫作为培养仓，最后生出了我而已。”
    ——又是一个原生家庭问题啊。希欧好像也是单亲母亲，母女交流不畅。怎么真龙这边都是这方面的问题？
    “这样啊。”
    心中嘀咕，伊恩挑起眉头，他想了想，然后安慰道：“其实也是好事，我觉得按照你们十王血的家庭氛围来看，单亲家庭最起码没有家庭矛盾，也不会因为联姻导致家族权力斗争，更不会有什么赘婿外戚的苦恼，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我要给你扣分了，这都什么安慰话呀。”
    安法颇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假如是她母亲希雅莱塔女士来做可能还会带点风情，但安法的少女姿态来做就只有可爱：“依森嘉德，他说话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如此。”同样被伊恩这样安慰过的依森嘉德摇摇头：“不过这也算是伊恩的一种特色吧，我觉得挺有魅力。最起码真的能驱散抑郁情绪，很有效果。”
    “嗯……的确。”
    想了想，之前的低沉情绪确实被伊恩的话语驱散，安法不禁扶额叹息：“但你说的对，没有父亲其实真的是好事，十王血内部的联姻除却生孩子，实在是很难有好结果，就像是我那位嫁给雅弗达姑父的姑姑……她宁肯去延疆那边当驻外大使都不肯姑父一起生活，真难想象芙拉表姐平时在家究竟是什么气氛，也难怪她成年后就离开迦南摩尔，这种家庭氛围真不健康。”
    “我倒觉得可能是雅弗达议长保护家人，不让自己被限制的一种方法。”
    伊恩反倒是若有所思，虽然他和雅弗达议长只短暂地交流过一次，但聪明人间的共鸣让他看出了对方真正的思路：“归根结底，十王血的力量离开迦南摩尔就会大大削弱，最起码暗杀就没有那么随心所欲了……家人离开迦南摩尔，他才能动用权力去做点什么大事。雅弗达议长，是个能看得清局势的人。”
    对于这群年轻人针对大议院议长的家庭情况肆无忌惮地讨论，一旁的精灵骑士队长汗都要流出来了，他甚至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能听到的东西，而其他精灵骑士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聋子。
    “他都有女儿？”
    另一侧，格拉维大师有点心里不平衡了：“我为国奋斗五十年，如今还是孤身一人，雅弗达那家伙居然都有女儿了？！”
    他下定决心，无论下次雅弗达过来找他合作什么事，都一定要晾着他几天。
    这次针对安法的暗杀事件算是就此结束，一行人启航出发，准备前往烬灯家位于世界树之都第四层的大宅。
    世界树之都十层，分别由十王血管理，据说十王血就是当年最早发现，并与世界树之都签订契约的十家精灵，只是那时的世界树之都还未完全修缮好，所以十王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入驻世界树之都，而是拿着关键的要物回到各自的老家发展。
    针对这点，安法也不甚了解，这些机密的消息只有家主才能知晓，甚至很可能是某种需要转移的精神传承。
    “我得去找老师先报告一下，告诉他你已经到迦南摩尔了。”
    在中途，依森嘉德便暂时告退离开，他需要去和歌塞大师以及帝国那边的探索队代表，也即是卡洛斯大皇子汇报一声自己最近这几天的行踪。
    伊恩对此也相当了解：“过几天我也得去见卡洛斯殿下一次，依森你就先帮我预约一下吧。”
    “没问题。”金发少年笑着告别：“实际上，他和我说过好几次想要见你了，我去接你能这么简单得到许可，也正是卡洛斯殿下的意志。”
    “原来如此。”
    依森嘉德离开后，安法却有些恍然地注视着对方离开的方向，不禁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为什么我会被袭击了。”
    伊恩侧过头，精灵少女轻声道：“迦南摩尔官方探索队的名额是维系党和支柱党各占一半，到时候实际探索遗迹时，肯定会爆发种种矛盾……而我却并非是迦南摩尔官方探索队的名额，而是拜龙教的名额，还有伊恩你这样的臂助，到时候探索起来，恐怕会比官方探索队进度更快。”
    “支柱党可以允许自己不是最后的胜利者，但绝对不能允许作为维系党一员的我是胜利者，所以他们肯定要先解决掉我再去思考其他问题。”
    如此说道，她带着歉意看向伊恩：“而伊恩你出手后，恐怕也会上支柱党的名单。到时候，恐怕就是咱们两个人一齐被暗杀了。”
    “意料之中。但也没什么可怕的。”
    伊恩微微挑眉，哂笑道：“暗杀也得能‘暗’才行……来，安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示意安法靠近，烬灯家的公主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伊恩的手势把耳朵靠了过来：“什么事，这么神秘……”
    然后，她便睁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不会信。实际上，基本上就没几个人相信。”
    先知耸耸肩，他对着一旁的龙女招手：“希欧，你来告诉安法吧，你们龙魂之间的交流肯定比我的言语来的真诚可靠。”
    “啊？”
    希欧还在兴致勃勃地环视着周围迦南摩尔的街道，听见伊恩的话后还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哦，好的！”
    话毕，她便蹦蹦跳跳地来到安法面前，与仍然一脸不敢置信的安法对视。
    两人的眸子中都亮起一阵微微的荧光，凭借龙魂之间的共鸣，希欧直接将自己与伊恩交流的过程，以及之后数次伊恩证明自己是先知行动的记忆全部都灌输给了安法。
    真龙之间如若想要交流，是可以忽视一切交流方法，直接进行灵魂共鸣的——也是某种基于以太流上的超信息交换，不可能撒谎也不会出现谬误失真，所以安法一点怀疑都没有，直接相信了希欧的记忆。
    “这……原来如此，难怪，难怪你能如此顺利……难怪你当初一眼就看出了锖钢石的来源……一切都说得通了！”
    安法一开始看向伊恩的目光仍然是带着匪夷所思，但很快，她就兴奋起来：“好——好！太好了！这下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精灵少女当然不可能将‘先知’直接说出来，就算周边的都是忠诚的精灵骑士，她也不可能这样随便，安法兴奋地差点就要在原地转圈走几步，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先回大宅。”
    “伊恩，正好，我们烬灯家有一个源自于异种研究院遗迹，至关重要的奇物无法解析……它的谜题，恐怕只有你才能解开！”
    “哦？”
    伊恩本来只是想要给自己的同伴透个底，也算是铺垫一下自己未来自证先知身份，多制造几个支持者，却没想到安法那里真的有关键道具需要鉴定。
    虽然预知视界不是用来鉴定的先知灵能，但银色芯片是啊——白发少年笑了起来：“那可真是……专业对口啊。”
    第785章 蜂巢都市与星神之礼
    世界树之都显然不是为了人类而设计，但却被人类改造成了适合他们生活的模样。
    越是随着安法和她的骑士队伍一路走向世界树之都的第四层，见到不少沿途风景的伊恩就越是如此笃定。
    倘若伊恩猜想正确的话，世界树之都本质上是一座长达数万米的巨型空舰——超巨型不止几万米——它的内部空间对于战舰来说自然非常宽敞，但对于城市来说却并不能说大，尤其是城市区的横截面，就和帝都一样，其实只有一座普通小城镇的面积。
    但是，它的城市区非常高——每一层城市区足足有近三千米高。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这座超级巨型空舰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人类设计，而是为某种类似于蔓藤亦或是真菌那样，有着极其细长结构，甚至会飞的生物所设……当然，可能也是某种苔藓亦或是藻类生物，甚至就连水生生物也有可能，原本的世界树之都内部可能充满了大量水……
    总之不是给人住的。
    但，人类总是能发挥他们的创造力。
    经历千年以来的改造，事到如今，这三千米高的广阔空间并非是空无一物，在历代精灵的修补与建设下，城市区的四壁上有不少悬台和壁楼悬挂，它们交错，与城市间巨大的金属骨架互相支撑，构成了一座复杂无比的立体城市。
    非要形象比喻的话，那就是类似蜂巢。
    世界树之都内部的城市区，每一个都像是巨大的蜂巢，无数隔间，小楼，公共大厅和住宿公寓密集地立体分布，站在城市的底层向上仰望，根本看不见什么穹顶，只有一层又一层交错的天桥，来往的行人和金属的城市支撑骨架。
    以及各式各样的灯光与风流。
    城市拥挤，人自然也多，世界树之都内部的精灵数量密度甚至超过了帝都……不，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帝都的人口相较于其面积并不大，每一位居民都精挑细选，甚至需要有居住证才能入驻，所以城市内部还有相当空旷的街区。
    但世界树之都除却结构像是蜂巢，人口也像是蜂巢那样挤得满满当当，在各色各样的霓虹灯广告招牌下，拥挤的人群熙熙攘攘地在街道中行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他们中有衣着鲜亮的富商，也有裤子都洗脱色的手艺人，但即便是再怎么有钱，在世界树之都内部也没办法随便行走，只能无奈地排一个又一个队，走过一个又一个狭隘的天桥通道。
    那么，真正的权力者，他们走的是什么路呢？
    答案是飞。
    在城市区那诸多悬空楼宇和支撑骨架间，有着相较于城市内部通道而言颇为宽敞的区域，这便是精灵贵人们平日行走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