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1055节

    作为主工程师，罗兰和几位来自甘特瑞格姆的矮人大工匠在确定数据无误后，便离开了主控室，而是来到外界——一望无际的南海之上，突然多出了一片银色的岛屿，那正是上浮的红杉基地顶层，曾经的‘物资转运台’，以及另一座超级建筑‘质量加速器’的基座。
    前纪元文明当年建造了两座超级建筑，先建设的其实是‘质量加速器’，用来辅助火箭发射，并进行技术试验。
    因为泰拉内部的稠密大气，这并不是质量加速器的舞台，它的舞台其实是真空的外太空，前纪元文明在全球各地都建设有不同的加速器，甘特瑞格姆共和国就拥有一座最大的，利用了火种技术的特殊加速器，它位于群山之巅，闪耀如明星，甚至可能并不是单纯的加速装置，而是一种可以影响万有引力的特殊设施。
    因为已经有了升华者辅助，所以银峰领选择的还是先修复太空电梯，质量加速器则是研究其结构，甘特瑞格姆的大工程师就是被它吸引而来，愿意与银峰领结盟，研究这前纪元文明的珍贵遗产。
    他们都沉默着注视着远方那正在迅速成型，被迅速搭建而起的平台与泰拉之心中继器，巍峨的太空电梯主体骨架早就在过去的几年间施工成型，而那青蓝色的水晶一点一点被真龙放置，消失在天穹顶端那遥不可及广袤无边的黑暗中。
    一段时间后，随着所有中继器摆放完毕，充能链接至主体，所有悬浮在半空的水晶中继器开始发出微光，强大的灵能脉冲一瞬间就贯穿了九万公里的距离。
    无论是谁，在这一瞬间，都感应到了一颗银色太阳的注视，而密密麻麻的网格护盾开始出现在太空电梯周边——恐怖的以太波动化作了半实体的护盾，保护着太空电梯的结构，也防御着外来的冲击。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动？”
    矮人大工程师注视着巨构完成的瞬间，他心中千言万语，但因为是矮人，他只是沉默地凝望，然后淡淡地说道：“你们又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今天。”
    罗兰平静道，当年的年轻毕业生如今已是统领一方的工程部长，他注视着眼前这座直抵天之上的高塔，不禁笑了起来：“不知道。”
    在确定了太空电梯缆绳缆道都固定完毕，可以投入使用后，太空电梯最核心的‘电梯’已经开始组装，准备进行投入使用。
    注意到一旁矮人大师抬起眉头，露出了‘你在糊弄我？’的表情，罗兰摆手道：“这是我们领主留下的计划，我们建设泰拉轨道上的轨道太空船坞和工厂，并在其上建造轨道加速器，开始对‘朔月’的探索。”
    “这是我们那位先知领主要做的事情，我们只是照着他看见的路所走——一开始，我们的确不理解他究竟要做什么，甚至不理解他为何要去月球。”
    “但是逐渐建设太空电梯的过程，却让我们学会了很多……全新的炼金术，全新的材料要求，廉价而高强度的武装，对各种灵能虚境操作系统的研究和实用化……”
    “这些技术，单独拿出来放到银峰领，每一个都能带起变革，但是对于太空电梯来说，对于这个计划来说，我们必须要做到完美，全部都突破极限，才能将其完成。”
    “怎么说呢，我们已经走了很多捷径，但就算是捷径，也让我们学会了太多。”
    “非要说的话，大人是在指引我们。”
    “而我们，是在追逐大人的脚步，并且寻觅出自己的道路。”
    “伊恩……银峰。”
    矮人大师低声自语，重复着这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但却始终存在于人们心中的名字，而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道雷鸣，空装的轿厢已经被加速发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天空中。
    “我不认为他是先知。”
    这位矮人大师沉默了一会，然后摇头道：“这不是贬义，而是褒义。”
    “先知是疯的，我家族祖上就有过一位先知，他预见到了太多他不想要，也不知道为何要看见的东西，他是一位很有天赋的工程师，却被自己看见的幻象逼疯了……自那之后，我们就知道，先知不一定能看见有价值的信息，甚至可以说，一个强大的先知，最强大的地方并非在于先知之能本身，而在于他可以在无数琐碎的碎片中，发现有用的情报，继而超越时空地理解，利用它。”
    “但银峰先知并不一样……迄今为止，他看见的所有，都不是真正‘未知的未来’，而是一种……对过去知识的再次利用与弥合。”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银峰先知能利用自己看见的所有信息……那更是超越先知的范畴了，我们不会称呼他为先知。”
    “是这样吗？”罗兰很少看见矮人居然会这样称赞他人，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会如何称呼大人？”
    “我们称呼这种人为……”
    矮人抬起头，看向天穹顶端，轿厢突破大气层的光芒。
    “贤者。”
    泰拉784年，银峰太空电梯百分百完成，在龙岛的支援下，泰拉纪元第一座太空站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搭建。
    对于银峰领将力气花在这方面，泰拉诸国颇为不以为然，太空电梯？那又如何，他们又不是没有这个技术，只是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毫无意义。
    而且，一个强大的升华者随时都可以轻松破坏太空电梯的结构——他们并不知道环绕太空电梯的护盾——这种脆弱的造物自然不会得到他们的认同。
    但是当银峰领配合帝国帝都，建设了一个遍布帝国全境的气候网络，可以与帝都链接，对整个国家的气候进行宏观调整后，整个帝国，甚至可以说，西泰拉地区都变得更加风调雨顺起来。
    而恰好，这部分地区的泰拉诸国正好都是伊恩的盟友。
    而银峰领做的远不止这些。
    在泰拉各地，有着许多前纪元文明遗留下的遗迹，这些遗迹甚至造就了许多奇异的地形地势，千百年不曾改变，甚至成为了当地生态的一部分。
    银峰领并不打算改变这些生态，但是他们要将其掌控在自己手中。
    譬如说巴特大裂谷中的‘地飓’现象，便源自于地底的一台地热能源中枢，它位于大峡谷的底部，持续运转，制造出一股经久不息的狂风，让裂谷两侧的生态联通一体，还吸引了一批特殊的飞鸟栖息。
    这些设备本质上就像是一个bug，没有权限的泰拉纪元人无法对其进行改造，既然如此，与其破坏亦或是改变，不如维持bug让这个地区的生态继续运行下去。
    但银峰领不一样——他们有权限啊！
    虽然有权限的是伊恩，但是银峰领高层人手都有伊恩的一部分，操控这些前纪元文明机器堪称轻而易举。
    伊恩的权限之高，基本可以控制泰拉上百分之九十的前纪元文明遗产，飞船遗产和一部分火种遗产。
    别的不说，位于远岸岛，造成地幔柱的行星采矿设备也正在受控启动，虽然无法完全将远岸岛的周边的地质还原至原本正常的状态，但以苍星的力量，调整个十几年，也能将其彻底复归于休眠期了。
    而这，也是苍星当初为何支持伊恩的原因。
    在建设太空站后，银峰领以得到的诸多火种技术和前纪元文明技术为核心，制造出了大量构装体，这些曾经被称呼为‘机器人’的人造工具正在被太空站的电磁加速器一个个地朝着朔月发射而去。
    如今的朔月碎片上，并非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无。
    早就在几年前，就有一位史上最强的打灰人，天启武装·黎明的持有者，峻岭堡大公带着他的全部国民，登陆了朔月，建设了朔月上的以太开采基地。
    说实话，对于泰拉来说，外太空当真是开拓蓝海，如果不是一般人根本活不了，大家早就跑去外太空了，谁爱在大陆上内卷啊，可惜活不了，令人感慨。
    但在天启武装的支援下，重获机械之躯的大公国国民欢快地在朔月碎片上建设了诸多据点，他们和苍星梦中世界的普通人一样，平日在月球上劳作开拓，累了就回归天启武装体内的‘以太世界’。
    在那里，有着可以满足人所有欲望和幻想的‘真实世界’在等待他们，这是历代峻岭堡大公根据自己的雷霆血脉设计出的电子空间，是与天启武装技术同时发掘而出的遗产。
    而这段时间，泰拉诸国的强者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干。
    因为伊恩带来的启发，还有奥法道途的普及，诸国强者的确找到了一条条属于自己的‘飞升之道’。
    苍星宣布，她已经切实掌握了奥法道途的精髓，彻底理解了通向第五能级乃至于更高进阶的方法——她的手中有着伊恩与她交换的泰拉之心资料，这或许并不是吹嘘，而是真正理解了伊恩所说的‘无限之环’的概念。
    而苍天王庭在尝试普及‘天人’和奥法道途的同时，也在更进一步强化‘国家意识’的存在。新一代大可汗，贡塔熙莫尔认为，人类是有极限的，即便是可以吞噬天地的狂狼也是如此，真正没有极限的是整个苍天王庭，是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利维坦巨兽。
    他走的显然是类似希利亚德当年，意图利用帝国鼎盛之势去支持自己信念的道路，当然，他优化了许多，因为如今的苍天王庭每个人都有灵魂，能提供的支持远比当年帝国要高，而他疯狂展开福利法令，建造公共设施，简直就要以一己之力建造地上天国，而他就是天国之神。
    这的确是一条路，如若所有人都相信他，而他自己也相信自己，这种浩浩荡荡的大势的确可以强化他的不朽性。
    但这一步背后亦有隐患：贡塔熙莫尔烧的是苍天王庭多年以来的所有储备，换而言之，他是使用了先祖的财富，还预支了未来大可汗的资金——他将整个国家的合理经济循环都投资了，就是要孤注一掷，尝试这次‘飞升’的可能。
    除此之外，延疆地区的举岳与渊星也做了类似的事情——不过他们做的是扩散一部分珍贵的技术和升华知识。
    这在初期的确迎来了可喜的成果，随着这些知识的扩散，甚至有大量国外的学者来到延疆地区学习，支持两位第五能级的政策，但是很快，混乱就产生了。
    知识本身没有善恶，有善恶是人。无论是举岳还是渊星，亦或是他们手下的其他升华者，都是延疆的统治阶级，还是颇为理智的类别，故而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破坏自己国家的稳定。
    但随着知识的扩散，那些得到知识的普通人可未必这么想——他们肆意抓捕那些珍稀的魔兽，不畏惧污染调配各种危险的药剂和半成材料，这些人甚至会去杀人提炼珍稀的灵质和生命源质结晶。
    正如同众所周知的那样——短时间迅速提升实力的手段是邪道，它们必然有代价亦或是后遗症。不然的话，它们就是全新的正道。
    最为特殊的是溯冥教团……本来就一直在研究‘生死轮回’的他们发现，一种坚定的思想本身，就可以在虚境中制造出足够坚固的倒映，譬如说四大教团在虚境中的倒映，其本质已经近乎于永恒不朽的存在了，这些‘虚境倒影’如若能像是银峰领那样正确利用，或许也能帮助后世的教团更好地辅助凝聚不朽性。
    甚至可以说，四大教团之所以能历代强者不绝，或许就是因为虚境倒映和现实的相辅相成——不仅仅是人类个体，一个足够坚定的人类群体组织，一样可以将人凝聚在一起，化作不朽的本性。
    按照他们的理论，如若全人类以独立的意志，却遵从同一套共识，同一种认知，拥有同样的信念，成为某一道途的‘同道者’，那么这条道途的尽头，或许就能孕育出一位超越第五能级的‘圣者’。
    这些道路，目前都有种种障碍，都有种种不足。
    但究其本质，的确都对不朽本性有非常显著的帮助。
    扩散自己的学说。
    建立自己的神国。
    立下道德，法律亦或是信念。
    缔造出属于自己的秩序，甚至是自己的道途，思想。
    而越是在这条路上行走，泰拉的强者就越是沉默。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他们做多少尝试，都绝对无法超过一个人。
    一个扩散了自己的知识，秩序和思想的人……奥法道途的开创者，伊恩·银峰。
    如果说，他们寻觅到的道路，对不朽性只是有一定的帮助，那么伊恩的奥法道途如今已经扩散至全世界，不仅仅是人类，甚至就连魔兽都在修行。
    他的不朽性，又该恐怖到怎样的地步？
    不愧是第一个尝试飞升的当世圣者……众人无比钦佩，但仍然无法接受伊恩胜利的结局。
    不过，他们也发现了，这些年伊恩的确没有出现。
    伊恩建立的崇灵教，其圣光牧师与守护圣骑士已经将信仰扩散至了半个帝国，这巨大的教派与银峰领的虚境相互结合，甚至已经有了其他四大教派才有的投影雏形。
    甚至，有一部分崇灵教的崇信者说，他们已经看见了神的模样——那是与伊恩一般无二的面孔！
    某种意义上，伊恩的确已经是行走于现世的神明。
    但那神明并不是伊恩。
    伊恩消失了——亦或是说，沉睡了。
    在最开始，还有一部分人可以与伊恩联系，譬如说依森嘉德，希欧和安法。埃兰和普德长老也能随时交流。
    但随着伊恩在大以太海－时间支流中不断深入，不断回溯，他已经潜入了其他人想象都难以想象的深邃时空。
    前段时间，只有伊恩的弟弟埃兰，还能凭借自己的灵能尝试去与伊恩交流。
    但随着伊恩继续深入，哪怕是埃兰也很难确定伊恩如今的情况。
    “哥哥目前……位于一个非常平和……甚至可以说是空无一物的区域？”
    在泰拉之心的支援下，埃兰全力提升自己的灵能，他已经长大，表面看上去已经不比他的哥哥矮多少了，或许日后会比伊恩还高也说不定。
    但就算是埃兰已经得到长足成长的‘回溯视界’与泰拉之心的支持，他浑身都被灵能光辉萦绕，也只能得到一些非常模糊的影子：“他还在探索……嗯，情绪很稳定。他感应到了我的探索，给予了一定回应，但是我听不清楚……”
    “没事。”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依森嘉德颇为欣慰道：“只要知道他没出事就行……探索本就是伊恩最热爱的事，或许我们也不应该经常打扰他。”
    “不。”
    但埃兰却微微摇头，仍在与泰拉之心链接的他轻声道：“哥哥很喜欢我们与他交流……他喜欢探索，但也爱我们。”
    “只要我们呼唤，只要泰拉还需要他，他就会回来。”
    “……咦？”
    说到一半，埃兰突然震惊地抬起头，双眸中有紫色的光辉流转：“我听见哥哥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