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之血 - 第424章

    “如果是她的话，如果是女王殿下的话，一定会原谅我的……”
    “——原谅你的背叛？”
    罗兰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将海琳娜的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不过她没有丝毫介意自己的失态，只是以凛然的姿态大声斥道：“那又如何？我只是想救活更多的人啊！”
    罗兰沉默着，不发一言，只是右手握着的杖剑变得更加用力。
    海琳娜对于这种软弱的反应不屑一顾：“你听过战争吗？你知道战争是怎样的吗？不。像你这种年纪，肯定不会知道吧。”
    “那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的残酷的炼狱。战场上没有任何希望，在血污之中残存的。只有绝望、恐惧、疯狂和那环绕在耳边，根本就无法忘却的哀嚎。”
    “那不是荣光的竞技场。在战场上没有丝毫荣耀可言，有的只是血污与尸骸，死掉的人和把他们杀死的活人。只有生与死，其他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你知道战场吗？白银女王死后，埃尔卡特明明已经是必败的了。为什么还要将人民送上绞肉场？我不懂啊！我真的不懂啊！”
    海琳娜近乎暴怒的斥责道，她灰白色的瞳孔渐渐破裂，一丝鲜红在其中流动着。
    “我看到十三四岁的孩子成批的举行了转化仪式，草草变成亡灵披甲上了战场；我看到一个父亲一边流着血泪在战场上捡拾属于自己孩子的碎肉，试图把他们拼凑起来。”
    “我看到那天际的圣火一寸寸的将埃尔卡特烧成荒漠。我看到一位还没有妻子的年轻猩红勇士一直在最前线，率领童子军们扛下了那无穷无尽的神使军团。他们的尸体被送到后方，先是换掉胳膊和腿，然后换掉内脏、头颅，最后实在没有完整的碎块，他们就把自己的灵魂都拼凑在了一起……”
    “——再没有什么是比发起战争更为愚蠢的了。”
    海琳娜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她灰白色的瞳孔完全破碎，露出了里面鲜红如血的眼眸。可以看到，她的眼中满是哀怜。
    “如果战争无法避免的话，就以最短的时间结束掉一切吧。战争是需要两方参与才能成为战争的。而且，战争在更多时候是作为一种手段而非是目的。所以，满足他们就好了。”
    “事实证明，众神的贪欲也不过如此而已。他们得到了艾露卡多，让猩红十字军解除了编制，并在埃尔卡特建立圣殿、罢黜临时统治者之后就退兵了啊。如果不这样的话，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又要有多少同袍在无尽的战争中疯掉……”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
    罗兰突然开口，打断了海琳娜的喋喋不休。
    “……你是什么意思？这还不够吗？”
    反倒是海琳娜一脸的无法理解：“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战争，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那简直就是场屠杀，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就为了那可笑的什么荣光吗？别开玩笑了，荣光和尊严哪有活着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有一切……”
    “所以，你就为了你自己的活着，背叛了整个埃尔卡特吗？”
    罗兰的脸上毫无表情。
    明明是让大家都活着——海琳娜想这样反驳道。
    但莫名的，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威势却让海琳娜长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背叛不可原谅。无论怎样的理由，背叛这种行为都不存在任何宽恕。”
    罗兰慢慢起身，他的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一片银色的荆棘符文。
    海琳娜的瞳孔瞬间收缩到如同针尖一般。
    “……这是……荆棘冠？！”
    罗兰没有理会海琳娜的意思。他甚至就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仿佛看海琳娜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只是冲着空地轻声问道：“你都听到了吧，艾露卡多。”
    “啊……听到了呢，罗兰大人。”
    从附近某朵花的阴影之中，艾露卡多的身影渐渐探了出来。
    她的脸上，是近乎残酷的笑靥，然而她的眼神中却毫无笑意。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起来，海琳娜感觉自己的牙齿已经开始打颤，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你不是……”
    罗兰意外的没有发怒，他只是以俯视的怜悯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海琳娜，便转身向花园的中心走去，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话：“艾露卡多，随你处置吧。”
    “您会满意的……我的主人。”
    艾露卡多向罗兰离去的方向深鞠一躬，露出了极灿烂的笑容。
    第二百七十八章 和平议会
    海琳娜的背叛毫无意义。
    没有任何人是因为她而得救，就算是她自己相信了自己那漏洞百出的大义，罗兰也绝不相信半分。
    为什么停止反抗对方就不会继续进攻？你难道以为对方没有杀红眼，在接连的屠杀之中还保持着理智吗？退一步讲，为了取得胜利，为埃尔卡特夺得生存空间，哪怕是疯掉又如何？
    你以为战士们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如果说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战斗，又为什么要上前线呢？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抱着回不到家乡的决心踏上的这条死路。他们都清楚的明白，在战场之上，个人的勇武几乎没有任何用处，能让自己活下来的就只有好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