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之血 - 第771章

    罗兰的陨星是以他自己为坐标的，因此他虽然可以拔剑而战，可以祷告驱散恶魔，但他唯独不可后退一步。
    他必须立在菌毯之上。
    ——他必须站在这片被黄昏污染的、深渊的大地之上。
    他必须一边碾碎脚下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眼珠，踢断那些和脊椎一般的杂草，挥舞着水银的长鞭和水晶的权杖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的恶魔战斗，而不允许后退一步。
    而且，唯有罗兰的意志力可以支持他站在这里。除他之外，无论是圣女、骑士还是教士，他们的意志都不允许他们站在深渊的土地之上。唯有圣女身上的圣火能够庇护他们免遭恶魔的侵害。
    罗兰身上的白袍被恶魔的污血染满，他右手的权杖再次燃起一道金色的火焰，如刀般将逼近他的恶魔斩成两半，又以权杖末端的尖刺挑下了另一只恶魔的头颅。他的左臂则完全变成了燃烧着纯白色火焰的水银，一时为剑，一时为盾，头戴冠冕，深入敌群。
    他身上激烈的爆燃的圣火在夜空之中甚至远比白日的炙阳更加闪耀。和他相比，克劳迪娅那边温和稳定的燃烧着的银色圣火便像是阳光下的灯光一样不显眼。
    被这圣光激怒，无数恶魔前仆后继的涌向罗兰。他脚下的大地也敌对他，血肉凝聚成刀剑和荆棘不断向罗兰身上划过。
    但罗兰毫无畏惧。
    他甚至都没有逼迫自己陷入起源狂化的姿态，也没有继续祈求导师和其他两位圣者的恩赐，就这样以凡人的姿态战斗着。
    他的眼神坚若磐石，他的剑刃毫无动摇。
    因为他并非孤身而战。
    “归来吧——”
    罗兰持杖而战，高声呼唤：“若你还认可这苍银的旗帜，若你还愿奉我为王，便归来吧！以千万之众归来！”
    “——艾露卡多！！”
    罗兰的高呼声仿佛感受到了欢欣一般，他的影子瞬间拉长膨胀数十倍，如同怪物一般膨胀着，扭曲着，狂笑着。
    无数漆黑的乌鸦从罗兰身后的影子中扑啦啦的飞出，它们猩红的瞳孔在昏暗的夜空中划过根根红线。
    “如您所愿，吾王！”
    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圣人、罪人……千万之数的狂喜的笑声同时响起，高声应和。
    伴随着重叠在一起的高呼声，罗兰的影子进一步的扩大，甚至比通往深渊的空洞都要大出两三倍。
    在影子中，无数身披猩红铁凯的骑士在罗兰的影子里慢慢浮了出来，踏上了深渊的大地。
    他们骑着猩红色的战马，身上有盾、长枪、剑、长柄锤和战斧。他们身上不断滑下新鲜的鲜血，如同刚从血池中走出来一般。
    这些都是喝下了克劳迪娅给予他们的药剂，并愿意在死后将自己的生命、意志和灵魂献给罗兰，接受了艾露卡多同化、因此死而复生的地狱勇士。
    他们便是【艾露卡多】，仅有一人的骑士团，千万之众的守誓者——
    “——如您所愿！”
    在所有艾露卡多的最前面，一个身披妖娆的血色战袍，骑在虎首蛇尾的巨大黑色犀牛上的艾露卡多狂笑着，眼中激动的流出血色泪水。
    在苍银的旗帜之下，以血肉为王开疆辟土。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如您所愿，皇帝陛下——”
    万千之众的声音重叠的响起，马蹄声轰鸣。
    猩红的钢铁的洪流轰的一下砸了过来，将罗兰身边的恶魔一下子轰飞，将它们的尸体撞回了深渊之中。一些骑士在罗兰身边结为近卫，另外一些则拔出了长柄的武器杀入敌群，以性命厮杀。
    罗兰的影子如同通往另一处深渊的空洞一般，不断有骑士从中走出，奔赴战场。
    一瞬间，不断涌出新的兵力的两处空洞便陷入了僵局，战场上达成了力量的均衡，恶魔就算要向抽身离去也会被骑士们拦下，不得逃脱。
    而此时，缓缓坠落的冥土已然逼近了大海，迅速扩张的血肉基盘上已然开始凝结一层黑色的冰霜。
    ——真正的地狱，即将到来！
    第二十五章 黑冰大潮
    随着缓缓坠落的冥土渐渐逼近了这个世界，空气和大地纷纷炸裂。
    迅速扩张的血肉组成的菌毯上开始凝结出纤薄的黑色冰霜。以罗兰为中心，附近的地面大片大片的开裂，黑色的冰层一圈一圈的缓慢塌陷下去，将血肉所造的基盘挤出污秽粘稠的脓水。
    与此同时，伴随着咯啦咯啦的脆响，黑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束状的纤维管在空中浮现出来。在罗兰身上闪烁着的耀目圣光的映衬下格外显眼，一眼看上去，整片空间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蛛网状的裂纹。
    恶魔的行动因此而受到阻碍，那些看似纤薄脆弱的黑色裂缝却如同坚固的展示柜一般将它们的行动牢牢限制。
    伴随着冥土逐渐下落，空气中的黑色裂缝出现的速度明显增加。就像是这空间都被挤碎了一样，又像是置身于满是破碎的镜面的密闭空间中一般。
    借着这来自黑冰的妨害，猩红的骑士们无视了空间的异变，来去自如，以远高于恶魔的机动性反复冲杀，剑刃挥舞长枪蛇旋，不断带起阵阵腥风血雨。
    他们的剑刃上燃烧着猩红如血的深红色火焰，击碎了恶魔身上的甲壳和装甲、切断了他们的筋膜和肌肉、将他们的血液焚干，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