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见 - 第64节

    明明写东西时间久，这种遮挡视线的头发应该剪掉，但傅东好像就是喜欢这个长度一样，每次张长了就自己拿剪刀剪一剪。
    陪他去理发店给他当翻译都不去，就要自己拿着剪刀乱捣鼓，大概是更喜欢安静的呆着，不想跟别人有太多的交流，他冷脸的时候看着就挺有距离感，一般人都不太会跟他说话。
    从小就这样，除了时晗这颜控，她小时候看到他的时候，才不管他冷脸不冷脸呢。
    傅东感受着手里被塞的衣服，他才拿着毛巾把刘海往后顺着，露出优越的五官。
    看着时晗上下左右乱看着的错开他的视线，傅东笑着把衣服套上了。
    他套完衣服他就把毛巾挂在脖子上，随手抽了她放在他着的洗脸巾，回到卫生间用热水打湿洗脸巾，用力捏出去点水。
    然后走出来的时候顺手叠成方块，凑近她把的框架眼镜拿下来，温热的大掌盖在她的眼睛上，让她顺着力闭上眼。
    时晗虽然不理解还是顺着他的动作，随后感受到一阵温热盖在眼睛上，瞬间阻止了她想要睁开眼睛的想法。
    被遮挡的视线，安静的屋子。
    时晗的脑袋里忍不住想起剧本里的故事。
    女主是一位被冤枉入狱的聋哑人，男主是一名手语翻译律师，他去警局做其他业务时候，发现一位手语翻译的翻译和女主说的话完全不同，他下意识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后来果然如他猜想的，这其中有非常大的问题。
    他走到聋哑人之间，了解其中的事情，最后揭开这其中异常可怕的真实事件……
    可能是被挡着眼睛，也喜欢思考一些奇奇姑姑的想法，时晗摸索着握着傅东的手腕拉开他，然后比划着问他，怎么想写这个故事。
    傅东说他想着如果没有遇到时晗，他可能的生活就是在街上随意求生，不知道哪天就像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样被抓进派出所，如果遇到这样的手语翻译，他可能就不会再出现在街上，再也见不到她了。
    时晗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比划着问他，“ 怎么可能呢，你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那怎么可能手语翻译就乱骗钱… ”
    她的义愤填膺还没有比划完，看着傅东举到她面前的手机，上面写着的新闻就是讲一位手语律师唐帅的故事。（1）
    时晗剩下想说的话都没有再继续说出口，她不知道怎么说剩下的话，就像是卸了力的的拳头，连棉花都砸不动。
    世界给这群群体按下消音键，他们的苦难，他们的痛苦，她们的困难，都因为他们在无声的对岸而无法被人知晓。
    她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甚至如果不是傅东，时晗根本不会接触到这类群体，看不到的时候，自然而然会以为不存在。
    她第一次发现，一些隐藏的狭隘行为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时晗看着傅东，眼睛里渐渐起了一层雾，她想到傅东会遭受这样的事情，她一定难过的要疯了。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后怕，时晗走过去轻轻抱住傅东的腰，整个人团在他的怀里。
    傅东只是拍着她的后背，却感受到自己的衣服像是被发梢打湿。
    不会是哭了吧？
    有了这样的猜想，傅东轻轻推开他，然后弯腰凑过去看着她，他的世界里格外安静，从他的视线看过去，能看到时晗也能看到窗外的建筑在夜色中静静亮着。
    他其实比起想象中的生活好很多，其实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梦到过，没有时晗的世界他会是怎样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福利院呆不下去，他就偷跑出去，偷摸抢骗的，总有一个方法能活下去。
    只是偶尔像野狗一样在街上孤零零地游荡，睡在桥洞下，或者是被人嫌弃。
    但现在明显他有自己的人生，他没有变成像梦里一样悲惨。
    看着时晗低着头，傅东几次才扶着她的脸颊起来，他不敢用力，她也不想抬头让他看见她一脸的眼泪。
    她也不想哭的。
    她就是突然想到真的有这么一群人生活的这么困难。
    她就是想到真的有这么一群人被听人欺骗。
    她就忍不住想哭了。
    尤其被傅东发现她在哭的时候，时晗哭的更明显了，甚至脑子里一时间都想不明白一时间什么在哭。
    傅东微微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连抬眼看他时间都没有，光顾着哭了，傅东除了把人抱在怀里，任凭她把这件t恤当成毛巾用。
    感受到她很多次用衣服擦眼泪了。
    直到她自己从怀里出去，坐在椅子上抽了好几张纸背对着他擦鼻子。
    傅东眉毛一挑，神色未变，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好，只有眼泪。他在瞧着一旁的时晗，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本来他才是应该这么感性到哭的，看着时晗哭成这样，他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里全是无奈的笑意。
    他站在时晗的身后，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脑袋，默默安慰着她。
    时间久了，时晗终于反应过来他这安慰里，想要抓她头发的意味更多，时晗转头露出说不清的眼神，看的傅东收回了手。
    时晗收了收情绪，她这会还得熟悉一下剧本，然后告诉导演第一稿写好了，提前约导演的时间一起看看剧本，她作为手语翻译，也得知道这个剧本的内核。
    哭完了时晗还是继续看剧本，等看完了，她看着坐在她边上的傅东，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傅东也适时把头靠在她肩膀。
    他知道时晗的意思，大概是安慰他，也是鼓励他。
    不过她跟自己一样，都习惯了，也没有多累。
    反正有这些项目的时候都是奋力在一段时间内全完成。
    但是这不妨碍两人互抱撒娇。
    ……
    几天后的会议后，两人累了好久，这会躺在床上就睡了。
    再醒来之后，大家和导演在一起的群里全是祝贺的留言。
    时晗坐起来，迷迷糊糊的看着几十条未读消息，半眯着眼滑动着聊天记录，才发现是剧本大体备案通过，虽然有些要继续打磨细化的内容，但是基本上是个评级很不错的剧本。
    群里大家还在夸两人，一个夸傅东的剧本写的真实而带有艺术性，另外就是感谢时晗的手语翻译，还问着拍摄的时候有没有兴趣教演员手语 ——
    等等。
    剧本就过了？这么顺利的吗？教演员手语？
    一圈信息在时晗的脑袋里过了一圈，她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成功了一小步吗？
    不过她还是矜持的在群里感谢了大家，然后把傅东拍醒让他看群消息，傅东很快醒来也在群里表示对认可的感谢。
    两人半坐在床上，十指相扣的庆祝。
    群里有时差也没人回复他俩消息，这份庆祝的情绪一直在心里飘着，时晗最后决定拍着傅东一起出去吃顿好吃的庆祝一下。
    然后想不到能有什么好吃的两人决定去超市买菜回来自己做饭庆祝！
    夏日阳光灿烂，心情好了看什么都开心。
    时晗牵着傅东的手时不时凑到他耳朵边说着什么，从你想想吃什么，到要不吃点辣的？还是甜口的？反正想到什么说什么。
    要走过人行道到对面，时晗找到红绿灯杆上的按钮按了一下，看着指示灯上显示了白色的人或者白色的手掌
    时，她才拉着傅东走过斑马线，不过她还是会留意过往的车辆。
    傅东时不时停下来手机解锁记录一下要买的东西，他的屏保就是时晗每一次的作品，反正第一时间他都能收到图当作屏保。
    再次锁屏前，他的备忘录已经写了满满一页了。
    两人在骑行和公交里，选择了坐公交去亚超。
    至于为什么不开车，傅东没有驾照，时晗也没有。
    超市的人不少，两人挑挑捡捡买了两大袋，反正住的地方冰箱也空了，她干脆就去多买一点，回去的路上一人拎一袋，还因为太沉了走走停停的。
    “ 不行了，下次我要去考驾照了，这太痛苦了，走去公交车站还有好久啊。” 时晗忍不住吐槽起来，傅东跟在她边上，听清了她说的什么，连忙伸手想要接过去她手里的袋子。
    时晗摇头拒绝，从拎着变成抱着，她要自己提着。
    不过没走几步就放弃了，最后还是傅东一手一个拎着。
    两人坐上公交的时候，时晗比划着问他胳膊累吗？
    傅东摇摇头，只是笑的有些勉强。
    这还不累啊？连比划手语的力气都没了。
    时晗的手握着他的手臂，傅东以为她要按手臂想要拦住她，谁知道时晗只是握着手腕后不停的晃着他的胳膊，最后拍了拍肩膀，就好像这样的手臂放松就可以了。
    眼看她要继续摔另一只手臂，傅东身子往里侧，制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不弄就不弄吧。
    时晗干脆就抱着他的胳膊，时不时捏着他的手腕，眼看傅东又要有拒绝的动作，她干脆靠着他的肩膀，抵着他的脖子。
    “ 你干嘛不让我搂着你？”时晗比划着手语，眼看他不看，时晗捏着他的下巴就把他脸转过来，干脆在比划一次。
    “ 难道说… 你这是不好意思了？”
    “ 不是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我发现你真的奇奇怪怪的。”
    时晗强迫他看完所有的手语，但是又不想看他的回答，闭着眼像是在假寐，但其实她能感受到傅东的视线还有他不停在面前晃悠的手。
    傅东被她的无赖弄的有点无奈，似乎是因此，他无奈的笑了声，带了点闷声出来。
    变成他揽着时晗的胳膊，轻轻晃几次，还要看着她的表情。
    这个技能还是时晗跟他学的。
    不想看手语就闭眼。
    再配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每次都能把时晗气死。
    不过等着傅东拉着她的耳朵摸着他的助听器，时晗就知道傅东这是告诉她，有事就跟他说，他听着。
    然后就是头顶着她的肩膀。
    想要让她看看他比划的东西。
    时晗其实也是装的，她其实完全无法拒绝傅东这样的撒娇，哪里能拒绝他这样的贴面，她很快睁开眼看着他，刚要说什么发现已经开过站了。
    两个傻子光顾着斗气，没人看路提前按下车铃。
    回到家，东西扔在地上，两人都往床上跑去，往床上一倒。
    视线里看到地上的两大袋的东西，塑料袋在白织灯里看着好像又没有那么沉。
    时晗和傅东侧着躺在床上，两人头贴在一起，但身体各朝一边，占了最大的地方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