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归处 - 第219页
这一片是废旧的重工业区,荒草长了一人高,爬山虎的枝条已经把老楼包裹住,萧瑟的,成了城市里的无人区。干枯的藤蔓覆盖着白雪,野梅花在墙角静静地开放。林城听见背后传来爆炸声,回头看了一眼,楼房背后闪过激烈的火光。
他按住无线耳机告诉符衷:“我把线上线下所有的痕迹都抹掉了,兄弟不用谢我,我这边估计还有点麻烦。你小心一点,我不敢保证莫洛斯完全没有查到我的位置。”
在激光网恢复原先的速度之前,符衷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白卡锁上了身后的大门,激光网撞在金属门上,呜呜响过一阵之后就消失了。
“多谢了六弟。”符衷把伯莱塔扣回腰带,按下电梯的开关,屏幕显示电梯正在上升,需要等一会儿才能下来。
符衷知道上升的电梯中坐着谁。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点小事,咱俩兄弟一场,应该的。”林城声音寡淡,比冬天的雪还寡淡,“挂了,免得被追踪到。”
林城喝了一大口酒,烈烈的酒水从喉咙里落下去,烧的胃里似乎起了火,裹着羊羔毛皮子的身躯渐渐暖和起来。他扯掉耳机摔在地上,一脚踏过去踩得稀烂,地上稀薄的脏雪被他踏成泥泞。
经过一树梅花,林城在酒香中闻到清冽的梅花香,这香味比烈酒还提神醒脑。他忽然有了些兴致,站在树下凑近了闻梅花的香气,眯着眼,眼梢瞥见不远处橘黄色的亮光,火势仍在继续。
最后一滴酒喝完了,瓶子空空如也,林城觉得这野梅花甚是美妙,抬手折了几枝,插进酒瓶里,抱着一瓶子梅花走出了朽烂的工厂大门。
仓库爆炸的时候,唐霖正和林仪风一道从科元重工的厂房中出来,身后猛然一声巨响,回头看看,就看到被溅起几百米的钢板和碎屑,脚下的地颤抖了一番,枯枝上的薄雪簌簌抖落。
“那边怎么会爆炸?”林仪风摆弄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点燃又熄灭,点燃又熄灭。
唐霖发红的眼睛盯着不远处被照亮的一方天空,转而无所谓地摆摆手,回头走向停在外面的车:“这地方的工厂早就撤走了,刚才爆炸的是一家热电厂,本来就是各项指标不合格的黑企业,进进出出的煤灰能在居民区的窗台上堆积三厘米。垮了之后没人接手,仓库里还堆着各种违禁的易燃易爆物品,也没人管。”
林仪风笑笑没说话,啪一声合上打火机的盖子,侧身坐进车中,像往常一样和唐霖闲聊着启动车辆离开,仿佛那爆炸只是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毫无波澜。
车子刚调转车头,林仪风忽然看见前边的路口驶过一辆山地自行车,由于这些路的红绿灯也停了,自行车飞快地冲过斑马线,转瞬就消失在十字路口。
能骑着这种自行车风驰电掣的,也只有年轻人,林仪风惊鸿一瞥,捕捉到自行车上模糊的一个人影,那仿佛是自家儿子,老爹对自家儿子的模样总是刻骨铭心的。
“嗯?老林,你怎么了?”唐霖随口问起,因为林仪风忘记了踩油门,车子一直停在原地不肯走。
林仪风一下子回神,视线也调转过去,看着前方无垠的荒野,淡然道:“没什么,就是看到有人在马路上超速行驶,觉得不安全。”
唐霖嘁笑一声,说:“你开车不也是超速行驶,一点自知之明没有的。”
林仪风没回他的话,掉头之后踩下油门,车子驶过坑洼的泥泞,几颗松树和冷杉在寒冬中依旧绿意盎然,风窗上沾了些雪珠,北京城又开始飘起了小雪。
林城骑着山地自行车离开重工业区,在路灯下转进城市里,停在一家酒馆门前。锁了自行车走进去,摘掉口罩和帽子,手已经在冷风中冻得通红,他打个寒噤,跺跺脚驱散寒气。
“照旧。”林城靠在吧台上对侍者说,他怀里抱着一瓶梅花枝,闻一闻,香气沁到骨头里去。
侍者上了伏特加,林城端起酒杯喝一口,辣得嗓子疼。忽然旁边坐下一个魁梧的男人,林城忽惊,以为是魏山华,转过头去看,一张苍老中透露着一丝猥琐的脸正朝着他笑。
他有点反胃,细长的眉毛蹙了蹙,把钱付完了,拎着伏特加酒瓶子推门而出。寒风中呼一口气,他跨上自行车回家,他要回去看今天全城播报的新闻。
符衷乘坐电梯来到特定楼层,出了甬道,却见旁边一架玻璃升降梯呼啸着降下去,未曾停留。他看看手机,季垚给他发了消息,时间已经不多了。
季垚在山花身后走进圆桌会议室,脸色不算好看,他把文件夹背在身后,脚下的皮鞋锃亮照人,他的眼镜架闪着严厉的光,会议室中的众人浑身一凛,皆立正行礼。
“少了一个人,少了谁?”季垚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轮一圈,啪一声把文件拍在桌子上,烦躁地撩头发,在屋中左右徘徊。
跨出门去靠在玻璃墙壁上打电话,求你了宝贝,你快点接起来啊。
符衷跑下楼梯,经过花店时善良的老板娘正把花抱出来:“来得真准时,这是你预定的花。”
他经过咖啡馆,正放着轻柔的音乐,《Right Here Waiting》,此情可待。才子Richard Marx的声音漫不经心,又饱含了深情,符衷忽然有些温暖的触动,那些温柔的等待,那些不曾诉说的相思,都化作海边的浪潮,一下一下拍击着灰色的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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