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饮杯中月 - 同饮杯中月、参参
夜晚的灵素宫不会处处点灯,但在修真者眼中,笼罩在云雾间的潢山之巔总是透着淡淡金光,那是灵气旺盛的现象。
在杨慕珂眼里也是如此,他站在窗边平稳心绪,桌上的茶一口也没碰,由于长发使行动不便,他就在房里随意找了条丝带把长发束在脑后,半长不短的瀏海及鬓发就任它们凌乱了。
蓝晏清急匆匆赶回来,见到杨慕珂彷彿刚睡醒还未梳理的模样,一想到日后要是能时常与之朝夕相处,就能常见到这样好看的风景,不免心动,只不过眼下他有更要紧的事想讲,他上前确认道:「小雪,那些茶你喝了?」
杨慕珂摇头,古怪的看他一眼,他松了口气召来被炼成僕役的傀儡或精怪,让他们端走那壶茶和茶具,并把茶都倒了。
蓝晏清脑海都是袁霏缨恍惚失神的样子,他对母亲被炼成炉鼎的事心有馀悸,不能让小师弟也变成那样。他关好房门走向小师弟说:「跟我过来一下。」
杨慕珂一脸平静道:「那茶不单单是灵茶而已吧。」这话几乎是肯定的,他见到蓝晏清脸色微变,眼神有些心虚。
蓝晏清耻于承认此事,避重就轻说:「这里的一切都逃不过师父的掌控,我担心就算是我这里的饮食也会有问题,所以没敢让你喝。」
杨慕珂眼里有着嘲讽的笑意,倘若真是如此,蓝晏清一开始就不会把那壶茶弄来给他喝,就算现在把茶撤走也来不及了,而他也再次证实自己必须防备潢山的一切人事物。
蓝晏清和他相处多年,就算不曾看过对方露出那眼神也猜得到师弟并不信他,他有些难堪的挤出浅笑说:「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可我是真心为你的。」
杨慕珂仅是冷漠且防备的盯着他,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释出威压逼得杨慕珂无法站稳。
「你……」杨慕珂痛恨自己的弱小无力,面对蓝晏清他是心怀恐惧的。
蓝晏清再次将使不上力的杨慕珂抱起来,往设有禁制的寝室里走,他道:「对不起,我并不是想害你,可是这里还是不安全,我得确保你安然无恙,而且,不会寻死。」
杨慕珂黯然歛眸不想再看到他,也不想再回应,连害怕的情绪也不想表露出来。
蓝晏清将人轻放回床里,将其额面和鬓边微乱的发丝撩顺到一旁,温柔低语:「我一直都喜欢你,以前以为这心情是因为羡慕,羡慕你人缘好,还有师父那样好的亲爹,后来知道你只是被当作了我的替身,我也很内疚,是我害得你什么都没有了,过去我也曾克制不住私心,希望所有人都远离你,那样你就不得不只望着我。
后来的你什么都没有,我更清楚自己并不是羡慕你,是真的爱着你,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想找到你。除了修为之外,其实,我们很像,都有割捨不了的东西。」
蓝晏清的指尖在杨慕珂面上轻描着眉峰、眼尾,再碰着嘴角。他连呼吸都压抑着,满目爱意喃喃:「我对你早已一往情深啊,小雪。」
杨慕珂被蓝晏清的灵力压制着,勉强别开脸挪动身子,难掩厌恶的低声说:「我不需要你这些一往情深。」
蓝晏清目光微冷,他被刺激到了,气息微微沉乱:「比起我的真心,你更喜欢那个妖魔的蛊惑?那妖魔是危险的,他不是寻常的东西,和他在一起,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只是在利用你。」
杨慕珂冷笑:「只要是真心我就得接受?你爹娘也是真心想让我们母子吃尽苦头死去的。至于他的事,你什么都不瞭解,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听见这番话,蓝晏清幽怨的注视床里一直试图远离他的青年,青年很脆弱,就像双翼残破的蝶,他甚至得小心翼翼拿捏释出的威压,免得伤了对方。他阴暗的内心回荡着一个念头,若是求而不得,何不乾脆像父亲对母亲那样?
杨慕珂额上都是冷汗,被关在天涵里的影响尚未恢復,现在又被这般欺负,要不是心心念念着娘亲和明蔚,还有周谅,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瞥见蓝晏清的样子有点发怵,紧张微喘道:「你这么关着我,难不成是想……将我炼成炉鼎……」
蓝晏清脸上浮现一瞬的茫然,而后回忆道:「方才我去了师父的书斋,他允我见娘亲。」他感觉到师弟身体僵了下,他知道自己父母带给小师弟的伤害,顿了会儿,看小师弟还算冷静才又继续讲:「其实我已经很久没能看到她,这次相见才发现她被师父当成炉鼎了。我以为师父、以为爹他再怎样薄情也还是真心喜欢娘亲,又或者他认为那样才能一直留住娘亲。不过我不想让你也变成那样,所以……」
杨慕珂看蓝晏清逼近,将他的衣襟剥开,他胸口一片冷凉,皮肤起了一片疙瘩,蓝晏清表情沉痛,委屈而苦涩的看着他说:「不管怎样你都要活下去,无论怎样都不能死。」
「做什、赫呃、啊──」杨慕珂的腹部被蓝晏清用力按着,蓝晏清的真气霸道侵入他体内,探他识海内丹,他无力反抗,内视自身识海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真气缠绕着他元丹,彷彿一头苍龙盘踞在那里。
「活下去!」蓝晏清已经能凝出剑气,也早就领悟了自身剑意,他徒手往自己腕上一抹,画破的皮肤渗出血珠,紧接着流出更多的血,他藉此立下血咒,结合真气侵入师弟体内,苍龙于其识海盘绕了会儿形成一道咒纹,杨慕珂的腹部浮现深红光亮,并往四周和上方蔓延出一道又一道的印记。
杨慕珂感觉很不好,虽然不至于痛苦难忍,可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黏附上来,似乎无法轻易摆脱,而且又是蓝晏清干的好事,他噁心得开始乾呕、咳嗽,眼角被逼出了泪珠。
蓝晏清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耗了不少修为在此咒之上,短期间内虽然可以服丹药补回来,可是境界也越发不稳,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跡象。他的手掌还没挪开,贪恋不捨的在杨慕珂身上游移,毫不迟疑的碰触到其胸上两个淡色的小点。
被下咒的杨慕珂并不麻木,反而相当敏感,鼻端和唇间无法自抑的哼出细软呻吟。他惊恐哀求道:「不要、不要了。」蓝晏清固然心怜他,但他却不知自己这般情状会更加勾起蓝晏清的兽性。
蓝晏清的眼睫颤了颤,努力了几回都没能收回目光,只想反覆的用指腹蹭过那两点微小的肉粒,直到它们发硬突起。他按住小师弟的身子低语:「我对你立了血誓,此生绝不杀害你,你也在这咒誓庇护下不得寻死。倘若有人杀你,那伤害会先落在我身上,要是有谁对你下毒咒,也会先应在我身,以后你会很安全,不用担心。」
「不、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杨慕珂哀泣,恨不能蜷缩起来,消失在蓝晏清眼前,可是蓝晏清并没放过他,他被拉进怀里,唇瓣被啃着,陌生的气味令他悚惧和厌恶,就算他被逼哭了,那人也只是更狂乱的啃吻他。
蓝晏清不顾杨慕珂的拒绝吻了上去,他受够被拒绝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可能会就此疯掉。他只是想窃取一点温暖,稍微安抚自身妄念,以前他觉得只要一点点就能满足很久,可现在他发现那是假象,他怎样都要不够,这情和欲都是贪婪的。既然都做了,何不全都佔有?就算把人吞了也不能让小师弟被妖兽带走。
「我、我恨嗯。」杨慕珂咒骂的话被吞噬,儘管劲全力抵抗,却犹如蚍蜉撼树。
蓝晏清的呼吸越来越粗沉,他扯下杨慕珂的衣衫,伸手去拉扯其腰带和裤子,就在此时飞来一道传信符,他认出是盛如玄,只得强行压下衝动接下符旨。他回首深深望着床里拼命捞衣物掩蔽身躯的青年,重新露出温和如昔的面孔哄道:「师父有事找我,我去去就回。你要是累了先睡吧。」这语气轻浅得不像方才有做出任何暴行。
杨慕珂止不住颤抖,倚着床柱又开始乾呕和咳嗽,不过他并未进食或喝什么,所以吐不出东西来。虽然他此刻满脸是泪,看起来狼狈可怜,但他目光炯亮异常,瞳眸中燃烧的光亮是因为恨。
他恨,最恨的是自己弱小,所以只能倚靠强者,只能任人欺凌。有些人贪婪恶毒,从来不曾想过要放了他,他颤抖是因为害怕,更是因为强烈的恨意。
「我恨你们。」
蓝晏清离开前听见小师弟咬牙这般说道,脚步微顿,但随即又诡异的松了口气,他已经无所谓了,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了小师弟,就算被怨恨也一样。
***
流经祇里城的宝川,其支流和由东而来的奉霖溪交匯处,即是雷炎峡谷,这座谷每隔五百年就会有一次较大的地动,耸立的巨岩和陡坡峭壁皆是由此而来,两方交匯的水流经年累月的侵蚀出壮丽的景色。
此时正是由春入夏,覆盖峡谷各处的茵茵绿意被更浓绿的草木取代,本该是适合踏青游览的地方,但是凡人若无事绝对不会接近这里,熟悉这一带情形的修士也不会想经过。
姚昱凡为了带徒儿去雷炎峡谷餵灵宠,从祇里城就乘着本命法宝一路飞行,过去他也曾到过一些秘境,去到陌生的地方最好还是先在附近调查一遍,于是他找到了离那峡谷最近的村庄休息,顺便和当地人询问峡谷的事。
村民看他们从天而降就知道修士,村长亲自出来招呼,并告诉他们说:「修士往往也不会去那里的,听说啊,修为高的怕时运不巧引来雷劫,修为低的更不会过去,因为那里的雷电会追着活物跑,所以那地方也没有什么飞禽走兽,好像也没什么宝物在那里,最重要的是那地方的风水不好,有修士说那边地气混乱,飞都飞不起来,符阵时常失灵。祖辈的有传说过曾经有修士摔死在那里,劝二位仙家还是别去啦。」
姚昱凡心想,好险有多方打听,不然他们搞不好也会遇难。周谅就有点急了,急忙问:「飞不起来,那岂不是得用走的过去?那得走几天啊?」
村长摸着灰白鬍鬚,晃了晃脑袋忖道:「脚程快的话,可能两三天不眠不休就能走去那一带了。」
姚昱凡客气道:「谢村长提醒。那我们这就啟程。这几块灵石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我和徒儿身上也没有多少人间用的钱,还是请你把这当作问路费收下吧。」
「这可是宝石哩,太、太贵重了啊。」
「请收下吧。」姚昱凡劝村长收了灵石,那其实只是修士们交易时用的普通灵石,对修士来说多少能补些灵气,但在凡人眼里就是美玉或宝石,不过凡人带着也多少有些益处。
离开村庄后,周谅一直嘀咕:「真的要走路啊?那我们用跑的吧,我们体力比凡人好,不眠不休跑个一、两天或许能赶到,然后再跑到能飞的地方,我想快点回去找哥哥。」
姚昱凡笑她说:「你这ㄚ头,还没恢復记忆就成天哥哥、哥哥的,我怕杨道友总有一天被你给烦死。」
「才不会。」
「喵。」阿贵也帮主人出了声。
姚昱凡带她走到溪水边说:「谁说不能飞就得用走的,我们搭船还不成?」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周谅拍拍手,开心雀跃的蹦到师父那儿:「师父你真聪明,果然薑是老的辣、老人就是宝、吃过的亏比我受过的伤还多。」
这ㄚ头居然用褒扬的语气说出贬低的话语,听得姚昱凡脸皮抽动,后者拋出法宝变成一艘船催促道:「好了你,别再胡说八道的。快上船去。」
村民们许久都没见过修真者,几乎全村都好奇跑出来观望那对师徒,看到那师父变出一艘船嘖嘖称奇,师徒都上船后没人撑蒿,船隻像隻脱出渔网的大鱼般往前衝,还掀起一波水花,令村民哗然惊叹。
船隻在河道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姚昱凡他们就来到雷炎峡谷,周谅率先跳上岸,一道落雷立刻在她脚尖前轰然炸开,泥土石砾四处飞射,她及时跳开并用灵气罩住自己。姚昱凡收回法宝的同时,也抬手将一道落雷打偏说:「此地果然凶险非凡。」
周谅脑子里还有点嗡嗡响,他心有馀悸道:「原来雷电会追着活物打是真的啊。阿贵,你真的吃那东西么?」
姚昱凡走到徒儿身旁戒备着,看周谅的马尾掛着一团紫毛球在晃荡,捧起那团毛球递给她说:「去吧,让牠去吃,不过别离得太近或太远。」
周谅接过阿贵,轻轻抚摸那团紫毛温柔道:「阿贵好乖,饿很久了吧,快去吃。」
阿贵拱起身子抖了下,「喵」的叫一声就自己弹飞出去,立刻又一道雷击劈到牠身上。周谅不免为那小傢伙紧张,见状就喊出口:「阿贵当心!」
雷击处冒出灰白的烟,什么都看不清楚,不过烟气很快被吸收走,草地上的毛虫在蠕动,紫绒的毛之间有细小火光不时迸发。阿贵原地蹦跳了下,很有精神的往前爬行,一道又一道的雷电针对牠攻击,牠所经之处炸出了一条焦黑小路,但一身的紫毛也越发的鲜艳漂亮。
周谅看得怵目惊心,她转头看师父淡定旁观就问:「师父你不担心又被雷劈?我们拿防御法器出来吧?」
「阿贵在附近,没事的。不过以防万一,你把这药吃了吧。」
「这是?」周谅接过师父给的红木小盒,盒里有颗乌亮像毒药的丹丸,只比枸杞大一点,嗅了下没什么药味。
姚昱凡说:「前些日在弥勒坊弄来的丹药,你已是凝脉初期,吃了这个能更稳固些。不过心境磨练还得靠自己。」
周谅一脸感动,眸光闪烁的望着他说:「谢师父厚爱。我这就吃了它。」
「你……」姚昱凡话还没讲完,那ㄚ头就把药吞了,而且露出噁心的扭曲表情。
「药好苦哦。师父你刚要讲什么呢?」她觉得那药难吃得像有毒,不过是师父一片心意,她努力的嚥下了。
「本想让你先回船里再吃,算了。」姚昱凡淡淡看她一眼,过去这ㄚ头吃再苦的药都不吭声,刚把她救回来那时,药也是苦得不得了,她都能没有表情的喝光,现在懂得喊苦了,他也稍微能安心了。虽说他们修炼也讲求磨练心性,却不是要令自己失了常性,所以看到周谅现在这些反应,他觉得都是好的。
不远处的雷电越来越多,一束束雷光轰鸣闪烁,草丛、灌木都被烧成灰,浅紫毛球的顏色更深了些,周谅暂时顾不得阿贵的情形,内视自己识海及元丹变化,那丹药实在难吃,以前她多少是爱逞强,但这回忍不住跟师父撒娇了。近来她的乐趣之一,就是试探师父各方面的反应,明明已经相处好几年,而且姚昱凡看来就是个普通散修,但她对姚昱凡还是充满好奇,越观察越觉得有意思。
那丹药的药力并不霸道,若她还只是筑基后期的话,吃了这丹药就会成为筑基大圆满,甚或进入凝脉期吧。如今她已是凝脉期,但要再迈入金丹期还得耗费不少努力,藉这颗药稳住现在修为还是更好的,修炼切忌躁进。
行了几个周天,待片刻凝神吸收药性后,周谅睁开眼又朝身旁男子行礼谢道:「谢师父给的凝脉丹,那丹药所费不貲吧?」
「还好。」姚昱凡轻轻执起周谅的手腕注入一道温和的真气探查,半晌点头说:「不错,以你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也是难得了。」
「呵,因为我资质很好,又屡有奇遇啊。」
姚昱凡的唇抿成一线,调侃得意过头的徒儿说:「的确,自从收你为徒以后,我这十年间的『机缘』也比过去几十年都多。」虽然是因为周谅的缘故,他们师徒明明就在原本隐居的山里待着,却老是阴错阳差踏进某些远古修士的洞府或古代妖修的开闢的秘境,但也是祸福相依,收获了不少好东西,而且师徒俩的修为也升得飞快。这么一想,他是周谅的贵人,周谅也未必不是他的福缘。
周谅假装没听懂师父的话,嘻笑两声找寻阿贵的身影,方才一片绿地,此时放眼所及尽是焦土,那团紫毛球还在蹦跳,她疑道:「师父,阿贵的毛色好像变深了,还有牠是不是长大啦?」
姚昱凡沉吟道:「是这样没错。但我也从来没有驭兽或豢养这类灵兽的经验,所以不是很清楚牠吃饱没有。」
周谅歪了下头思忖,决定唤回灵宠,一手拱在嘴边喊:「阿贵,你吃饱就回来吧。别吃太撑啦,会闹肚疼的──阿贵。」
阿贵闻声就停下来不吃雷电,不过雷电依然劈着牠,但牠并没有受任何伤害,雷电窜过牠的紫毛就消失了。牠仰起前半身喵喵两声,接着往回奔跳。待牠接近周谅时,后者才发现牠已经长得像幼猫一般大小。
周谅非但不害怕,更蹲下来接起阿贵,笑着拿脸颊蹭牠,开心笑说:「阿贵你吃得开不开心?这里的雷电好不好吃?」
阿贵扭了扭,喵喵叫的回应,周谅却听不懂半句,只知道阿贵似乎很兴奋,姚昱凡这才提醒她说:「若你想长久养着牠,就和牠结下血契吧,这样牠就成了你的本命灵兽,随着日后修炼跟相处,会越来越能心灵相通,即使不开口也能让牠明白你的意思。」
周谅没有犹豫,把阿贵抓到眼前问:「阿贵,你要不要一直跟着我啊?我会好好养你的。我很厉害,是火属天灵根的天才,将来我修炼成仙也带着你。」
姚昱凡闻言不禁浅笑,小ㄚ头语气狂妄,可他偏偏讨厌不起来,反而挺喜欢她的狂与傲,这和刚救下她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周谅割破手指,和阿贵立了血契,捧着阿贵喊:「师父你瞧,乍看还真像隻小猫呢。」
阿贵的紫毛顏色变深,但又有些透明,大小和刚断奶的小猫差不多,也不晓得这隻虫会长到多大。姚昱凡看了眼,皱眉道:「哪有猫是紫的。」
「我是说大小,又没说顏色。对吧,阿贵?」
阿贵晃了晃身体,周谅觉得牠很可爱,忍不住又拿来蹭脸颊。姚昱凡提醒说:「你就不担心牠有毒?」
周谅盯着手上的灵兽问:「你有毒?没有吧,你跟了我这些天,我也都没事啊。」
「喵呜。」
缔结契约后,周谅虽然还无法很清楚知道阿贵所有的意念,不过简单的意思还是能懂,她对师父笑说:「阿贵说牠没毒,师父放心吧。你是不是也想摸看看?」
姚昱凡对这隻虫没什么感觉,不讨厌也没特别喜欢,只要周谅喜欢跟开心就好。他说:「不用了。你问牠吃饱了没有。」
周谅还没开口就听阿贵喵喵几声,她转达道:「牠说暂时吃饱了,不过牠刚出生容易饿,一个时辰后还得再吃。」
阿贵:「喵喵喵,喵喵嗶嗶,嗶,喵喵呜。」
周谅:「喔,阿贵还说牠得再吃几餐才能长大的,不过牠要我们别担心,照这样再吃个十天半个月牠就差不多能长大了。唉呀,那还得好几日呢……」
姚昱凡无奈摇头说:「总不能扔着牠在这里,虽然这峡谷一般没有谁会来,但是万一遇上危险就不妙了。牠还跟你有血契,你得照顾牠。我们就先在这峡谷待上几日好了。」
周谅急着想回去找杨慕珂,但眼下也只能如此,谁让她的灵宠是隻刚出生的宝贝。
此时,在祇里城的柳青禕正使唤宋繁樺收拾一些上品的灵药,主要是恢復元气、疗癒伤势及稳定元神用的,他自己则将佈阵所需的几件上阶法器检查后收进如意环里。如意环其实不是玉环,而是他左腕上用不同宝珠串成的鍊子,每颗宝珠都比乾坤戒或其他储物法器能收更多东西,不仅不必耗神识搜物,想到就能取用,而且能妥当的收纳法宝并隐藏其气息,就算修为高过持有者的人也无法窥探如意环里的东西,除非将持有者杀死并强行抹去印记,重新使其认主。
柳青禕带的几件法器跟宝物几乎是从天蘅教那里抢来或是在别处拍卖场、集市与之竞争来的,和他一起做这事的伙伴就是宋繁樺,还有后来相识的姚昱凡师徒,以及寂明馆的鼎力襄助。
他们都吃过天蘅教不少亏,现在的天蘅教与古时候真正的正派作风已经截然不同了,其教派势力更渗透不少国家、部落引发战乱。虽然修真界表面对凡尘诸多纷扰并不关心,也不应太过干涉,说是为了避免牵扯出太多因果,但是暗地却又用各种方式留意凡间诸国各域的动静。
越小的门派越摆脱不开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大门派又影响着比自己小的门派,就算是灵素宫这样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也不可能完全不理会尘俗之事,不过像天蘅教做到这么明目张胆的,委实是少有。
数年前,柳青禕帮过被天蘅教暗算的宋繁樺,彼此因而相遇,柳青禕也算是报答了宋繁樺曾在潢山的恩义,他们俩自那以后就时常往来。宋繁樺离开潢山以后就独来独往,顶多是和明蔚有联系,那时柳青禕有意拉拢他们,就以对抗天蘅教为主要的共同目标说服他们结伙。
柳青禕不常提及自己在天蘅教中的经歷,时常数落的都是天蘅教其他恶行,有次宋繁樺听完他的抱怨给了简短的结论:「他们就是流氓。」
柳青禕大为讚同:「对,没错。不能跟流氓讲道理。」
宋繁樺语气带了些笑意说:「那我们就当强盗,专抢他们。」
于是他们这伙修道的妖魔开始与天蘅教处处作对,更藉着西盛国的朝野力量,明里暗里的打压,偶尔视情况策反天蘅教里面的教徒。
「青禕,你带这些东西不是佈阵用的吧。」宋繁樺将丹药和防御的法器收好,屏榻上的那一堆东西看起来却只是柳青禕日常惯用的物品,而且那堆衣物里有男装也有女装,帮忙收拾男装他是无所谓,但女装的话总是不免尷尬。
柳青禕站在窗边,刚吩咐完窗台上那些有灵性的禽鸟及院里的走兽们看家的事,回头随意道:「也不晓得佈阵能不能成,那阵法我也没用过,说不定得多待几天,所以我就把我们俩的东西都带上啦。」
「你现在也不常穿女装,非要带着?」宋繁樺试图劝对方少带一些。
柳青禕狡黠笑睞他说:「我就想带不行么?只是几块布,你也不必担心什么。」
「那你自己收拾。」
「有什么关係,不就是衣服而已。我就想让你帮我收拾。」
宋繁樺扫了眼榻上叠好的女装,不知道他要是帮明斐收这些衣裳,明蔚知道了会如何,算了,那傢伙也不会知道。但他这态度似乎引来柳青禕的玩心,对方一脸兴味走来他面前仰首相望,他也无言以对,彼此就这么默默迎视良久。
柳青禕个子比宋繁樺娇小许多,她也知道自己长相宜男宜女,要是模样能再长大一些,肯定称得上是俊俏风流。平常也有不少人会欣赏她的样子,只是她向来都觉得别人怎么想不关她的事,也没兴趣理会。不过她却喜欢逗宋繁樺,她问:「你在害羞什么?宋繁樺,你心里认为我是男是女?我自己都不在意,你在意那几块布?」
宋繁樺身形魁梧,面对柳青禕却没有半点高大威武的气势,更不像头狼,而是像隻温驯大狗,他有些尷尬无措的皱眉说:「这无关乎你是男是女,那些总有几件内衣裤,若我就那样碰了似乎有些冒犯。」
柳青禕笑出声:「你、呵呵,没想到你这样古板啊,不过我还是好奇你究竟是怎样想我的。还是说,你觉得我既非男,也非女?毕竟我这身秘密,你也早就知道了不是?」
宋繁樺眉心皱得更紧,认真跟她说:「我没那样想过,无论是男是女,柳青禕就是柳青禕。」
「是么?」柳青禕伸手去碰宋繁樺心口,还没碰触就被宋繁樺捉住手腕,她反过来捉着宋繁樺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宋繁樺立时僵住:「你做什么?」
「以心传心?」柳青禕微笑说:「光用嘴巴讲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害怕碰我,觉得我就算在妖修之中也属异类?」
宋繁樺摇头,盯着柳青禕的双眼答道:「我并不想冒犯你,我敬重你。」
屡遭推拒,柳青禕反而有些没趣了,不觉微翘上唇道:「看来是我不够自重囉。算了,你快收拾好,我们要赶去佈阵的地方了。」
宋繁樺看柳青禕拂袖走到户外去,抱起一隻灵兽抓揉搓毛,像在寻求安慰,那有些闹脾气的模样挺像小时候他惹明斐生气后,明斐都会去找林子里的兽类说他坏话。宋繁樺莞尔看了几眼,还是替国师把所有衣物都打包好带上。
召唤天人的阵法在许多国家是禁术,西盛国虽然并没有明订为禁术,但是在这里往来的修真者也都有共识,不应在凡间施行此术,因为天人屿的天人虽然修为高低不一,可是再怎样也都可能是分神期以上的境界,突然降临凡间会引起不小的骚乱。
至于西盛国或一些地方之所以没有禁止,是因为佈下此阵有其难度,还得耗费不少材料,而且即使禁止了,修真界多的是霸道的修士,真有那能耐可以设阵法召天人的话,凡人国家的律法也不可能约束他们。
好在西盛国位在一个相当曖昧的位置,部分与凡人诸国相邻,还有大半边则接近修真界、妖魔界的各个境域。此阵对凡间衝击较大,要找个不会有凡人出现的地方还是比较容易的。
柳青禕跟明蔚借了小白龙,和宋繁樺驾着飞天马车啟程,途中宋繁樺说:「我带你过去的话会更快,为什么还要让小白载?」
柳青禕单手撑颊靠在车窗边答:「佈阵时需要几个可靠的帮手跟护法。」小白也会是个好的护法,当然要带上了。「至于为什么搭马车,因为我想养精蓄锐。」佈下那阵法会很累,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能成功。
宋繁樺听懂了这两点,又冒出新的疑问:「杨夫人失踪,我们不去帮忙找?」
「交给明蔚吧,他很厉害的。我们赶紧设好阵法,要是能早点召来天人,说不定直接请天人帮忙更快。」
「那,召来的天人真的会愿意帮我们?」
柳青禕睨他一眼:「宋繁樺,一直觉得你话少,没想到问题也能这么多啊?我问你,我上过天人屿么?」
宋繁樺嘴抿成一线,无辜摇头。
「那我怎么会知道啊?莫名其妙。你安静,我要养好精神。」语毕,柳青禕咋舌把宋繁樺端坐时搁在腿上的手拨开,逕自枕着对方的大腿躺下休息。
宋繁樺来不及反应,低头盯着闭目养神的柳青禕,自己也仰头闭眼默念清心安神的法术口诀,他不知为何心有些乱,可是乱而不烦,就是有些不知所措。唉,柳青禕常令他不知所措,就像小时候他和明斐相处那样,不过为了柳青禕好,他也知道有些事不可勉强,比如柳青禕并不打算令自己恢復记忆,那么他只能尊重柳青禕的决定。
没想起过去记忆的柳青禕算不算是明斐,宋繁樺还没想通,但柳青禕很重要,是他现在重要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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