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 第一百零二幕 枯萎IV

    森咒颤抖，激发黑气，从灰影怪物的胸口开始，逐步侵蚀全身。
    很显然，森咒作为对付污蚀的有效武器，对付这只来历不明的怪物同样可靠。
    “...”
    利齿被死死咬合，怪物抽搐不止，坚持沉默。
    噗。
    黑气溢满怪物胸膛，灰蒙身形如气球般鼓胀，最后轻声炸裂，化为灰烟消逝。
    与灰烟一同消散的，还有缭绕西姆树周围的阴森气息。
    烟消云散。
    这一刻，光线仿佛都明亮许多。
    “又跑了...”
    利奥一怔，喃喃自语。
    他未料到怪物就这样炸裂消散，他站起身来，瞥了消去阴森气息的西姆树一眼，最终没有再调用黑气砍倒它。
    怪物已经离去。
    仔细一想，也许怪物短时间不会再出现，但诅咒仍待解决。
    “只能去找雷沙姆了。”
    利奥收起森咒，拽起串着战利品的布条。
    即便抓住了怪物，他仍旧没能取得实际性的成效。
    很明显，暴力，杀戮，这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想要找回阿力和琼斯，他至少得了解变故发生的原因，经过。
    甚至是解除诅咒。
    只能按正确的方向，一步一步来。
    他转身走向拉尔戈村庄的东侧的街道泥路，身影很快隐于房屋的阴影里。
    同样的，路途中亦有不少异状。
    回到狭窄的水泥小路，两排房屋间的枯井旁有三棵西姆树，和之前不同的是，葱郁的绿叶大半已经泛黄，枯萎的碎叶落在树旁的八名强盗尸体上。
    利奥沉吟片刻，随手拨开强盗尸体脸上的枯叶，他们面容苍老，发色灰白。
    和战利品头颅的惨状如出一辙。
    看来他们也没能逃脱诅咒的侵蚀。
    “不过，作为污蚀的鳞片怪物却不受影响。”
    利奥再次看了看布条上的鳞片怪物头颅，晃了晃，蓝鳞怪物，绿鳞怪物，毫无变化。
    也许衰老的侵蚀只对普通的植株，以及人类有效？
    可无论如何，他认识到一件事。
    这份无形的，名为“枯萎”的诅咒，从那间被他毁坏的草药屋开始，逐步蔓延半边拉尔戈村庄。
    蔓延得有多快呢？
    这是个问题。
    利奥抬头望向枯井旁的三棵西姆树，葱郁的绿叶边缘，枯黄如同灰烬的火星，一点点将其蚕食，化为灰败的碎叶。
    再看向更远处，两排房屋外的坡地树林，灰败的枯黄点缀在绿意中。
    更大的阴森在酝酿，集聚。
    黄昏，不，或许还得更晚一些，应该是今夜。
    但今夜过后，枯萎定会弥漫整片拉尔戈村庄，就像怪物所言，一旦染上诅咒，它终会降临。
    利奥收回视线，表情平静，迈开步伐。
    十多分钟后。
    利奥回到拉尔戈村庄入口处的旅店，走上二楼，推开门，支呀，却见到了可怕的一幕。
    血腥味弥漫的房间里，幸存的六名孩子们正分食先前死去的四名大汉，狼吞虎咽。
    很可怕的生食。
    不难想象，尽管利奥还给了他们腐肉，干粮，但从他们的角度上看，死去不到一小时，身躯完整的四名大汉的残躯，仍是非常难得的食物。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们停下咬合，抬起沾满血的脸，吃惊地看过来。
    他们怔住了。
    “您回来了？！”
    半边脸烧伤的雷沙姆满脸鲜血，平添一份狰狞，他表情惊喜，反应最快，手脚并用爬了过来，“尊敬的大人！”
    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向利奥身后张望两眼。
    “您的随从呢？”
    雷沙姆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抬起头，却见到利奥冰冷的表情。
    “跟我说说诅咒，村庄东边的鬼怪。”
    利奥无视血迹沾染的木地板，放下森咒，席地而坐，他的黑眸闪烁着，“长话短说，另外，别再有所隐瞒。”
    后一句话是指雷沙姆提供的东边树林的消息，他很明显有所隐瞒。
    “向神发誓，我会告诉您所知的一切。”
    雷沙姆的表情不断变化，从最先的忐忑与惊惧，最后被兴奋与惊喜所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致歉，终于说出实情：“我无意隐瞒，只是担心您不愿相信——那夜与我同去东边树林拾柴的其实不是德伯。”
    利奥眉头一皱，视线越过雷沙姆，看向后方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利奥的，名为德伯的瘦弱男孩。
    “和，和雷沙姆一起的，是，是失踪的克斯顿。”
    德伯抖得不行，语无伦次。
    克斯顿？
    利奥想起这个名字了。
    那会儿阿力琼斯刚处理完强盗，这六名孩子走进房间，按强盗所言有七名孩子，少了一名。
    雷沙姆当时回答：“克斯顿死了。”
    利奥的视线移向雷沙姆，眼神愈发冷厉，“你当时告诉我克斯顿死了。”
    雷沙姆不禁打了个寒战，他露出惊恐的表情，“我，我肯定他已经死了...”
    平复了一阵，雷沙姆胆怯地解释：“和我一同前往树林的是克斯顿...那夜我们的确看见起马的人影，只不过怪声来袭时，我们太害怕了，没有躲在果丛...我和克斯顿拼命地逃跑，去，去了‘长眠之树’，然后克斯顿就被诅咒带走了，他被‘长眠巫婆’带走！诅咒！他肯定死了...”
    恐惧的泪水从雷沙姆眼中溢出，他回忆着那夜的可怕，表情一再扭曲。
    他们果然没有待在果丛里，阿力和琼斯想得没错。
    雷沙姆要隐瞒这部分，多半是因为牵扯至诅咒的事情...明明是孩子，想法却不少。
    当然了，他隐瞒的做法其实没错。
    如果他真的说了有关诅咒，长眠巫婆，这类事，当时的利奥多半不会相信。
    “长眠之树，是草药屋旁边的西姆树？”
    利奥挑了挑眉，盯着雷沙姆，强迫后者冷静下来。
    “是，是的，只，只不过那不是草药屋...那一块地方是‘长眠之地’，可怕的长眠巫婆的居所...她不喜欢孩子，村里几乎没人见过她的模样，只听老人提起过...强盗来袭的时候，她没有和村子里的人逃跑，我亲眼看见，她被强盗杀害，头颅被砍下，喷着灰气...诅咒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原来，长眠之地指的是草药屋周围的地方。
    那个丑恶的老怪物多半就是被强盗杀害的“长眠巫婆”，它就是诅咒的源头。
    “...”
    利奥不禁想起草药屋里的，藏着小孩尸体的绿汤炉子。
    那应该就是失踪的克斯顿。
    “告诉我诅咒诞生的经过，全部的细节。”
    利奥沉声道：“还有你腿上的黑色印记。”
    雷沙姆腿上的印记是异教徒的印记...事情越来越蹊跷了。
    “好，好的。”
    雷沙姆有些紧张，他深呼吸，开始讲述。
    当时，强盗突袭村庄，鲜血与寒光交织，惨叫与呼救重叠。
    雷沙姆无处可去，几近转折，来到草药屋附近，也就是拉尔戈村庄最阴森的地方，巫婆自封的“长眠之地”。
    然而他终究没跑过身后追来的强盗，他摔倒在草药屋前的木台阶上，抬头便看见了从屋子里走出，披头散发，容貌衰老的巫婆。
    她朝下方的一干强盗泼洒滚烫的药液，波及雷沙姆，这也是他半张脸烧伤的由来。
    不幸中的万幸，强盗们暂时放过了雷沙姆，挥动利刃怒吼着扯开巫婆的头发，狞笑着砍下了她的头。
    正当他们准备解决剩下的雷沙姆时，巫婆的尸体干瘪下去，放出雾般的灰气，那几名强盗便露出惊恐之色，亡命般地逃跑了。
    灰气来袭，雷沙姆紧闭双眼，再醒来已经是寒冷的黑夜。
    接着，他回到村庄旅店，发现腿上的印记，再被那些返回的杂碎支配，便是之后的事了。
    “你说，这是巫婆施加的诅咒。”
    利奥听完讲述，看向雷沙姆，“谁都无法幸免，这又怎么解释？”
    “我的奶奶，曾是牧师的助手。”
    雷沙姆露出凄苦的表情，“她侍奉真语神明，告诉我说总有一日，拉尔戈村庄会被诅咒笼罩，来自邪恶的怨念，任何经过者都无法幸免...”
    “你腿上的印记，是异教徒的印记。”
    利奥冷不丁地提出这一句，盯着雷沙姆的脸。
    “什么？”
    雷沙姆怔住，一脸困惑，“异，异教徒？”
    很自然，但愿他没再说谎。
    “很好。”
    利奥收回凌厉的视线，站起身，“我想，我明白事情的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