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眼 - （第3章 刀）

    另外三个孩子，都跟拉娜娅差不多大。
    “你不用管我叫老师，叫‘安’就可以了。”
    “我没把你当成老师。”
    艾德瑞安哭笑不得。
    这里不单是艾德瑞安的“牢房”——因为他擅自逃跑什么的——也是他给更小的孩子们训练的地方，除了那两个看守者之外，便没有大人。环境说真的很差，但是这些孩子们竟然奇迹般地能忍受得过去。
    每个被收入盗贼公会的孩子会在15岁那年进行最终测验，只有通过才能正式成为一名盗贼，获得自己的专属编号，接取佣金委托，拥有内部情报使用等权利，前提是他们能活到15岁。
    在最终测验之前，还有无数次的淘汰筛选，而方式就是角斗。可以说一名刚刚入职的年轻盗贼，手里已经结束了无数条人命。
    当然最开始的训练不会像这样，在孩子们的力量还没真正展现出来时就让他们自相残杀，那就太浪费资源了。公会内有些阅历的人说大师如今这样的方式才是浪费资源，但谁有权反抗他的做法？
    跑圈、沙袋、障碍穿越等体能训练，以及对着假人练习搏斗便是他们的全部。他们不敢偷懒，艾德瑞安也一样，否则那两看守会立刻把信寄到大师手里去。
    “我觉得他教得也不错啊，就是……太严格了点，所以你不要觉得会学不到东西嘛。”
    这男孩叫杰罗，平日里很关照拉娜娅的一个人。要问来由，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对艾德瑞安的残酷教学看不下去了。
    拉娜娅也渐渐感觉，凭她现在的体能和身材，若是想学些高超的技法，身体还真不一定跟得上，也就脚踏实地了。不知别人心里都藏着什么，她最渴望于能尽快地提升自己，然后杀了那些夺走双亲的恶人。
    眼下，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自称“安”的男孩身上。
    她说：“我已经练了一个月这些东西了，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对付一个真的人。”
    “你想跟我打？不太好吧……？”
    “别让我死了就行。”
    艾德瑞安在犹豫，拉娜娅在急他为什么要犹豫这么久。她知道自己还很弱，也不屑被嘲笑，但不跟比自己强的人交手要怎么变强。
    久到她突然冒出一句：“你眼睛怎么了？”
    艾德瑞安显出了极少见的慌乱，他匆匆别过头，捂住那眼罩：“……传染病。”
    “哦。”
    艾德瑞安稍稍冷静了下来，道：“你想给父母报仇，对吧？”
    “对。”心中那团火又烧了起来，她竟没意识到，她从未向艾德瑞安透露过此事。
    “我很抱歉，我被关在这里，本来是想……算了……”艾德瑞安结结巴巴地说道，“当我没说吧……比起这个，你有没有试过刀子之外的东西，比如‘亚苏克火龙火’或者‘阿德雷迅捷术’？”
    “什么东西，亚苏克……火龙火……”
    忽然拉娜娅感到手指一烫。
    一簇小火苗！
    “天呐，你，你……”艾德瑞安惊讶地说道，并且高兴地看到对方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惊人的……魔法天赋。
    “最好不要让身边的人知道你能做到这个！”
    艾德瑞安的话语把拉娜娅本来激动的心情一下浇没了。
    “为什么？”
    “别以为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就怎么样，在最终测验结果出来之前，你们始终都是竞争对手。如果有人知道你能控制魔法，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尽早把你抹杀掉。”艾德瑞安说道：“但是，有一个人可以知道。”
    “……导师？”拉娜娅试着问道。
    “聪明。让他知道，他会更加重视你。”艾德瑞安说道：“也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阿萨亚很快就会过来查看我们的训练成果。你要好好表现，如果让他高兴，我们就可以不用呆在这里，而是转回公会的基地训练了。”
    “那你到底教不教我怎么对付真人？”
    “我……”
    “你就满足一下她这个要求又能怎样？”训练室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孩。
    莱萨，训练组中的另一个女孩儿。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不是应该去睡觉吗？”艾德瑞安抬高声音道。
    据说莱萨和公会上层成员有亲戚关系，艾德瑞安平时也不敢对她太过严厉的。
    “那她呢？”
    “她是主动要求加训的。”
    莱萨愣了愣，忽然软了下来：“我错了，请让我看完就走，向你保证明天一定按时起来……”
    同时小声嘀咕着：“把她弄死最好！”
    “好吧，但只有今天这次！”见莱萨做出了让步，艾德瑞安只能妥协。
    平时训练用的是木刀，致死倒不至于，但只扎上那么一下也是很痛的。艾德瑞安要年长几岁，又是男孩，体型几乎比拉娜娅大了一倍整，想控制自己尽量少击伤对方又能达到训练效果，实在是难。
    拉娜娅接过木刀就向艾德瑞安刺了过来。
    “把我想成你最痛恨的人！”艾德瑞安喊道。
    看到两人杀成一片，莱萨的眼睛亮了起来。
    “唔呃……”
    结局没有悬念，艾德瑞安毫发无伤，拉娜娅身上几处可见红道道，再难有站起来的力气。
    “满意了？”艾德瑞安问道。
    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莱萨道：“真是精彩，我可以做个好梦了。”
    拉娜娅紧咬着牙，一滴眼泪从眼角沁了出来。她从门口的方向看到了弯起的嘴角。
    “你们在做什么？”
    又一个不速之客。杰罗听到动静也起身来看，却看到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莱萨对杰罗视而不见，径自走了。杰罗瞪大了眼，指着艾德瑞安就骂：“你在干什么？就算是教实战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你是这四个人里头一个敢指着我说话的。”艾德瑞安冷冷地说道。
    “呵……我知道，刚才莱萨在这里，你怕你放水之后她会告状，对吧？”
    艾德瑞安怔了怔，又道：“这里没你的事。”
    “没我的事？你应该知道我是跟拉娜娅关系最好的人。”
    “哦？”
    杰罗顿时被激怒，像是要跟艾德瑞安拼命般地冲上去。
    他用的是真刀。但是，那把刀没过几秒就被打飞到了地上。
    “这是你自找的。”艾德瑞安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现在就回去，否则明天训练量加倍。”
    杰罗捡回那把刀，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等着，等我能打过你，我会加倍奉还……”
    “好啊，我会好好教你的。”
    杰罗咬牙切齿地走了。
    训练室又回到无声，艾德瑞安看了眼拉娜娅，扶她站了起来。
    “你哪里最疼？”
    这是什么问题，她只觉得哪里都疼。想了想，她指在手腕附近的一处，那是没格挡住而落下的。
    接着，艾德瑞安做了最让拉娜娅惊讶的一件事情。
    他让拉娜娅握着那把真刀，在他自己相同的地方划了下去。
    看着血一点点渗出，拉娜娅吓得要缩回手，艾德瑞安却道：“如果连血都见不得，你以后怎么办？”
    对啊……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抗拒，就算毫无成就感，这一刀，便算是补偿她的。
    “回去睡吧。”
    -
    艾德瑞安是个怪人。除了很强——说的是对付他们这种更小的孩子绰绰有余之外，他的行为做法也很奇怪，反正拉娜娅是这么认为的。
    在众人面前时，艾德瑞安会对她非常严厉，绝不留情，但如果没人在旁边，他会用最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指导要领，直到她能完美做出来为止。
    他们收到了大师会在今天下午过来的消息，每个人都在紧张的状态中。
    遗憾的是，结果并没有让大师满意：“比期望值还要差那么点，可惜了。”
    “可是我们已经很努力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维特道。
    “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阿萨亚道。
    几个孩子全是低着头，他们只能等，等阿萨亚说下一句话，或者离去，再等他下一次来。
    除了拉娜娅之外的三个孩子心里多少是有不满的，因为艾德瑞安一个人犯了错，他们全都要到这里来。设施简陋，很多更是没有，如果连回到他们该待的地方都这么难的话，他们又有什么资本跟那些受正规训练的人较量。
    “是我教得不好。”艾德瑞安首先打破沉寂。
    “根源并不在你身上。你——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教拉娜娅实战，被她划伤的。”
    拉娜娅刚是张了张嘴，阿萨亚竟开始大笑：“你居然让一个小屁孩给伤到了？”接着，阿萨亚的目光落到拉娜娅身上，果然看见些许淤痕，不过那数量跟艾德瑞安手上的一条对比起来可就夸张多了。
    “似乎不错，有空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犯低级错误，艾德瑞安！拉娜娅，你的潜力还未完全激发出来，但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优秀了。其他三人跟着你也好给他们增加些压力，这样吧，今天晚上的训练结束之后你们就跟看守者回来，之后在基地照常接受训练。”
    “是！”异口同声。
    -
    那三个孩子都好奇拉娜娅是怎么办到的。很多比艾德瑞安年长的人也不一定是他对手，不然他凭什么能来指导别人。
    但是没一个人能知道答案，因为拉娜娅不见了。
    “导师，最近我发现我好像能做出一些奇怪的……”说着，拉娜娅一边念出了那句拗口的咒语。
    没有火。
    她在想是不是记错了，换了句，还是不行。
    阿萨亚疑惑：“你在干什么？”
    拉娜娅很是着急，明明在过道里确定了能放出来的！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不，很重要……”
    “回去吧！”
    眼见自己不走的话，阿萨亚马上就要发怒，拉娜娅只好离开。
    可是当她一走出门，那火苗就“噌”的一下在指尖燃了起来。
    “导师你看！”
    结果那火又灭了，拉娜娅像是明白了什么，把手缩回了门外。如料想的一样，火苗重新燃起。
    两团火苗在阿萨亚的眼珠中间闪动：“实在是惊人……可惜，你已经选择了盗贼公会，如果想同时顾全魔法，注定一事无成。但是，能够操控魔法的人拥有的强大精神力却是你能够培养的。不要浪费你的天赋，拿着这个，出了小镇一直向东走，到紫罗兰高原上找一个名叫鲍什的人。”
    阿萨亚从抽屉中拿出一块木制的牌子，由绳系着，丢给拉娜娅：“他那里有你能够学的东西，我教不了的东西。这是你的特权，除了已经正式成为盗贼的那些人，你最好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你有这个！”
    “我不会的，谢谢你，导师！”
    “同时也不能荒废了训练，你必须付出常人双倍的努力来！”
    “是！”
    拉娜娅确定把那块牌子藏好后，才走了出去。
    阿萨亚对着关上的门，幽然自语：“魔法，呵呵……这么说来，她也能算公会中的‘第一人’……”
    -
    拉娜娅对画室老板出示了那块木牌。
    “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青年并没有奇怪这块木牌因何会在这么小的孩子手上。
    “去紫罗兰高原，找鲍什。”拉娜娅说的也直接。
    那人微微有些惊讶，却也没过问，道：“外面雨大，穿上雨披再走。”
    结果因为没有儿童尺码的雨披，他愣是用大的给裁掉一截。
    “你要去的地方很远，路也不好走，做好心理准备吧。”
    打开门，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在耳朵里炸响。
    也许明天就会是好天气，为什么非要选在今天？
    她不知道，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在她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有她迫切希望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