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 高天之上 第439节

    一位白发苍苍，但线条极其硬朗的老头坐在实验园区中央的观察塔楼上，用望远镜观察整个园地的情况。
    安纳·特库姆塞，经历过飞跃战役和血漠战役却活着回来的幸运儿。
    这么说有点不尽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历帝国针对峻岭堡和飞焰地的两大战役后还能全须全尾的——那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运气，还有过人的技术。
    尤其是作为一位陆战铠装驾驶员，安纳的战斗生涯基本都是在敌军的炮火和敌人铠装引擎的轰鸣中度过，他的驾驶技术和战斗技艺，以及最重要的运气都称得上是极其优秀。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军方的支持下有了第二能级的实力，退役时的军衔是帝国第二铠装部队的中校，并在退役后找了一份在铠装实验基地进行建议指导，辅助观察的休闲工作。
    休闲是真的，但也太休闲了。
    和当年战时和战后一段时间各类新式铠装层出不穷相比，如今这个和平年代，各类研究经费都倾斜到了空天铠装，陆战铠装即便偶有换代，也没什么太新鲜的东西。
    每天的工作不是看报就是喝茶，实在是令这位老兵感到无聊。
    不过现在，随着最近这几年来的舆论宣传，安纳也敏锐地感觉到，战争即将到来……
    数周前米卡埃尔皇子的备战宣言，已经影响到了军队内部，从士兵到军官，乃至于军队高层都嗅到了血腥和战功的味道。
    索林大公领已经超过两个星期没有任何信息传入传出，与阿瓦克领一模一样；峻岭堡在北方的异动让人明白，只要帝国与飞焰地正式开战，这群当年独立出去的家伙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在帝国身上啃下一块肉。
    但是没有人会害怕这点。
    军人们在整备自己的武器与装备，铠装驾驶员耐心地检查自己座驾的每一个零件，原本酗酒的军官也开始重整自己的仪容，本来几近于糜烂的北部军团也开始一次次重申军纪的重要性。
    所有人都在自发地为战争做准备。
    和平已经太久太久，帝国豢养的升华者集团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来为自己博取更进一步的功劳，国民需要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满足自己的自豪感和累积的愤怒，高层也需要一场战争来统一内部的思想。
    每一个人都意识到，战争必然会开始，并且就在最近。
    也正是因为如此，实验基地这边也逐渐有了不少新式铠装进行测试，安纳终于不无聊了。
    只是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亲历过两大战役的精锐军人，现在正在进行测试的诸多试验铠装，并不能让安纳眼前一亮——无非就是多加了几个装甲板，改了改动力组，亦或是加了一些新武器。
    这不能说不好，只是容易一眼看透，失去新鲜感。
    就好比旁边正在测试的那台火红色的铠装，老兵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具体数据——高四点六米，宽三点五米，经典的第五代二足人形陆战铠装的改进型号，重十一吨，装甲应该是绯鸢合金，具备很强的抗冲击和对高热的吸收能力，腿部结构有巨大改变。
    它的主要武器是一门八十八毫米的速射炮以及两门二十毫米的机炮，采用的是雪崩三型炼金炉，最大时速超过一百五十千米，满载要素结晶可以持续战斗四小时，假如有额外燃料箱续航时间可以增加三分之二。
    第五代铠装相较于第四代铠装，革命性的不同处就在于操作系统。
    第四代铠装除却讯骨操纵系统外，还需要手动辅助操作一些更加精细的动作，驾驶员甚至无法全面接受机体传感器和摄像头传来的讯号，需要使用眼睛去看屏幕和指数表。
    而第五代铠装讯骨交互系统可以让人完全与机体进行全面协调，无需去看，用大脑就能直接接受信息，只要经过训练，哪怕是普通人也可以像是操控自己的身体那样操控铠装。
    至于如今只服役于最精锐部队的第六代铠装，除却机动性和装甲这方面的提升外，还具备信息化网络系统，据说巡监骑士就是这种技术的试用点，他们的制式铠甲都有这一系统加载，反馈相当好，未来有望推广全军。
    “改装的还不错。”
    安纳坐在观察台上，远远眺望那台火红色的铠装，那应该是某个工坊在第五代铠装的基础上开发的改良型号，不出意外的话，是西南军团的试验机，专门为飞焰地陆军新配备的热熔弹头准备。
    假如实战效果好，就该筹备开发该型号的六代机了。
    火红色的铠装灵巧地在沙地环境中腾转挪移，它特殊的腿部结构可以折叠起来，令它变形成一台人形履带战车高速移动，突袭打击敌后阵地，又可以在需要时变成人形，使用电热斧进行近身格斗。
    这种可变形结构，显然也是为六代机的技术进行储备实验。
    除了这台会变形的绯红铠装外，其实也有不少其他铠装正在实验基地的其他分区进行测试，不过都没什么新东西。
    “看来今天没其他新货了。”
    安纳心中评价道，能看见变形系统的测试已经算是幸运，掌握这个技术的工坊可不多。
    而就在此时，他收到一个申请，心中不禁轻咦：“埃伦家族？铂因工坊？私人铠装？等等，我记得他们不是生物炼金和殖装专精吗？怎么会来这？”
    “而且私人铠装……他们自己研发了什么新东西？”
    心中有些纳闷，安纳通过申请。
    这可是他最近这一个月来头一次看见私人铠装这种东西。
    他倒要看看，埃伦家族能搞出什么惊喜出来。
    但结果，可能有点太过惊喜了。
    伴随着低沉的隆隆声，安纳看见了一台巨大而怪异的重型铠装正以一种碾路机般的气势，朝着实验区大步走来。
    它看上去异常狰狞，头部只有一颗红色的电子独眼作为观测装置，魁梧的身躯上，冰冷的电子眼正在左右旋转，观察这个陌生的园区，带着一种睥睨的气势。
    巨大的钢铁怪物骨架仍然是第五代陆战铠装的标准型号，但是它的装甲进行过额外加厚，内侧有着一条条高强度塑胶管道通向背后的圆筒状储存舱，以及肩部的一个小口径增压炮口，双臂和背部的散热孔正在源源不断地冒出白色的蒸汽，萦绕在其周身。
    “这是什么？”
    安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认真观察，确定自己没看错：“等等，这……不是战斗铠装？”
    白发苍苍的老兵第一时间被那厚重的黑色装甲和行走的气势震撼到了，但稍后认真观察时却发现，这台独眼巨人般的铠装居然没有配备任何武器。
    准确的说，没有配备任何常规意义上的武器。
    它简直就是一个复杂无比的融合怪：背后的增压舱是由帝都消防铠装的高压水流喷射装置上取下改装而成，那肩部的增压水炮炮口也是如此，但它却做过更加复杂的改造，炮口处有个古怪的棱镜聚焦结构，不知道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而它的铠甲，也是由北方军团的盾卫者重型铠装改造而来，这种五层复合装甲可以勉强抵御炼金火炮的冲击，至少能保住驾驶员的性命。
    它的观测系统应该是一种独特的新技术，安纳之前从未见过如此灵动，可以随意旋转聚焦的独眼观测装置，他刚才有一种和那只眼睛对视，被锁定的错觉。
    甚至可能不是错觉。
    当然，最古怪的还是这铠装的动力系统……它的动力系统应该也是雪崩三型炼金炉，但是却做过一种极其特别的改装——它的源质动力会随着那遍布全身的管道，如同血管般传遍机体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个遍布全身的源质传输管道，似乎隐约构成了一个特殊的铭文回路……但却并不像是防御，而是为了增幅某种东西。
    安纳一开始也没看懂这种改装有什么意义，他只是皱着眉，观察这台仿佛缝合怪，但似乎又有点新东西的独眼铠装在实验园地内进行机动测试。
    这方面很一般。
    重型铠装的机动力普遍都很差劲，但安纳看得出来，驾驶员非常老道，明明一个笨重的重型铠装，却可以表现出轻型铠装才有的精密操作，起码有十几年的驾龄。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包括安纳在内，整个实验园区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嘭——随着独眼铠装身上的诸多喷射口喷射出白色的气流，一种明显的浮石反应令这台铠装开始悬浮在半空，然后在喷射动力系统的作用下缓缓上升至数十米的低空。
    ——它会飞！
    “是浮石引擎？不对，只是辅助……但这玩意会飞？！”
    安纳睁大眼睛，铠装会飞根本不是新闻，但一个明显就是陆战重型铠装的玩意居然能平稳地飞起来才是真的新闻！
    独眼铠装在半空中进行有些死板的机动，它的动力系统显然不是为了进行空中格斗战而准备，即便是能飞起来，也只能进行简单的上升和平移。
    但这已经足够超乎所有人的常识——它凭什么能飞起来？！
    “等等，是那个新系统？”
    凭借第二能级对源质的敏锐感应，安纳察觉到，这台铠装体表，那些原本看上去有些不明所以的血管管道，如今正在以一定规律运转着源质……正是这个源质，配合铠装内部的水系源质，激发了浮石反应，并且让它可以利用喷气机动！
    炼金炉心和驾驶员协调共振，发挥出了远超单一铠装搭配驾驶员的效率！
    “对，是增幅驾驶员的能力！借用炼金炉心的力量增幅驾驶员，亦或是让驾驶员增幅铠装——这个技术早就有，但因为利用效率的原因一直没有得到重视！”
    “可这台铠装加载的新系统，却能在设计之初，针对驾驶员的一部分特殊能力进行高效率增幅！”
    虽然每一种能力都要提前设定相应的管道路线，有些繁琐，但相较于效果根本不是问题。
    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全新系统，虽然非常简陋，但却令安纳大呼新奇。
    这位老兵眼睛都来光了，他现在完全能看出，这台独眼铠装身上，那些宛如血管一般的源质管道，正是模仿驾驶员身上的某种升华能力而分布，如此一来，在短时间内，这台铠装就能将驾驶员的某种能力增幅数倍！
    刚才增幅的，显然就是妖精血脉的飞行能力！
    而此刻，安纳看见，自己身边的信号灯闪动了三次红色。
    它要开始进行武器测试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重型铠装炼金炉心全速运转，发出了即便是隔着几公里也能隐约听见的嗡鸣，它的体表亮起一圈圈明显无比的铭文回路，然后朝着肩部的增压炮口汇聚而出。
    经过特殊设计的反应装置不再像是过去那样，只是单纯地以水压进行攻击。
    铠装背部的炼金药剂融汇，交错，然后产生反应……泛晶砂溶液与烈焰药剂再加上凝光草提取物在超高压反应下充分融合，释能，紧接着放出纯粹的光与热，在炮口的棱镜处聚焦——
    滋……
    一道笔直的光柱迸射而出，在所有人惊愕地目光下，瞬间命中了远方的一座沙丘。
    崩！！！
    伴随着超高压力的释放，灼热夺目的光柱在急速地爆发后消失了，想要再一次发射需要等待增压舱的充能，这需要大概两秒左右的时间……但没有人注意这个。
    “怀光在上——”
    安纳身体前倾，他站在观察塔楼上俯瞰远方的那座沙丘——伴随着金红色的光柱一闪即逝，被命中的山丘上悄无声息地被熔融出了一片熔岩区域，岩浆水波一般在山丘上蔓延荡漾着，高热的扭曲空气在周边蔓延。
    小半个沙丘被融化了。
    假如命中的是一辆普通战车和铠装的话，在没有镜面涂装的情况下，这一击的威力足够瞬间将其秒杀！
    但和同样命中即是击杀的炼金炮弹不同，这种增压光束炮的命中率几乎可以说是看见就是命中！
    难怪这台铠装的观测装置是新型的，原来就是为了适配它的武器系统！
    安纳现在就很烦实验基地的规章制度——他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录影晶板把这一切都拍摄下来！
    另一侧，已经停下测试，观察天上那台黑色铠装的绯鸢铠装中，传来了远方的通话声。
    【你觉得绯鸢合金搭配隔热涂装，能挡得住这种热度的光束照射吗？】
    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道：“嗯……有困难，除非有源质护盾。这技术很像是飞焰地那边的热熔弹头，但是却没有实体……比起材料，我们可能更需要镜面涂装。”
    【……有意思，这又是哪个工坊的新东西？这种威力的光束，假如用在空天铠装上……】
    对话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很快，这台飞天的重型铠装开始了又一次射击测试。
    这一次，测试的是低威力的持续照射。简单的描述，就是只有‘滋’，但是没有一口气将所有药剂的威力释放出来的最后爆发。
    可这种持续照射能持续很久。
    金色的光束持续照射了大概整整十秒钟，在沙地上刻出了一个标准的圆形，虽然看上去没有之前的攻击威力那么惊人，但安纳却感到毛骨悚然。
    ——不谈驾驶员那精确到离谱的射击精度和控制力……即便是低威力照射，对于无甲非升华者单位也有着近乎于秒杀般的效果！
    十秒的持续照射，足以造成及其可观的杀伤数了！
    而这还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