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 意外（上）

    在学堂的交集后，南灵又被丹凝裹胁出门。
    所以南灵才坐在马车上。
    除了閭丘家的雨秋、南灵、丹凝，尔夏跟清菊这两个孩子居然也跟来了，南灵看着清菊，既然她也来了，那丹凝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才是吧?
    虽然不想把人想的这样黑暗，但是南灵还是觉得保险起见，她靠在雨秋身边，看着她不时的把玩着一个玉石，那表情神态完全是坠入恋爱的少女。
    南灵却有些不安，果然丹凝看到后有趣的问：「四姐姊手上的玉坠，是哪边买?」
    「只是个下品的东西…」雨秋赶忙收起来，看着南灵「是我们一起买的对吧?」其实那是一个公子偷偷送给她的，但她更不能被丹凝知道，只是又习惯性的喊南灵，让她替自己背书。
    南灵刚刚瞟过一眼那个玉，那不是女子用的饰品，上面的松竹花纹，更像是男子的饰品，但想到雨秋，南灵还是让步了「是。」
    她内里已经是个成年人，但雨秋不是，所以她妥协，给雨秋生存的空间，虽然她知道，如果被抓到是私相授受，雨秋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丢出去背锅，因为她们是唇亡齿寒的庶女。
    「五姐姐最近很安静呢！」丹凝看着南灵意有所指。
    「那妹妹要不要说看看，我们要去哪?」南灵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
    最近总下雨，她不喜欢下雨前，低压的乌云跟闷热的溼气让她很烦躁，尤其这特别像是诗陶死的那一天。
    「去后山阿！我没说吗?大哥发现一个小屋…阿！」丹凝才说到一半，突然马车颠了一下。
    「若寒，怎么回事！」丹凝尖声的问。
    若寒隔着马车对丹凝说：「小姐，我们马车陷到泥里了。」
    「这几日下雨，后山的路很难走阿！」车夫在外面喊。
    丹凝却咬牙「不行！一定要去…」
    南灵听到了外面的雨声渐起，开始下雨了，一股冷意也渗了进来，她忍不住的抱紧腿上的尔夏。
    尔夏也感觉到南灵的不安，她埋在南灵怀里，用眼神告诉她不怕。
    南灵拍拍她的后背，但是却有些不安，外面的马似乎有些不高兴，在使脾气让车夫一阵咒骂。
    他们的马车就这样困在雨中，似乎待了15分鐘又可能是半小时，反正尔夏已经有些坐不住时，马车突然有点倾斜。
    南灵皱起眉，以为是自己头晕，但是很快的马车又颠簸了一下，证明不是她的幻觉，尔夏害怕的鑽进她怀里，一旁的清菊也是。
    就在这时南灵突然听到某种树被压断的声音。
    变故来的很快，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袭击了马车。
    「阿！」
    女子的尖叫声后，就是一阵天摇地动，南灵只觉得身体好像坐在游乐器材上摇晃，后脖子跟肩膀很痛，肚子也被尔夏的重量压着，但出于护崽的本能，她还是尽力搂住两个孩子。
    疼痛跟晕眩，让她有一瞬间搞不清楚上下左右，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
    她看着周围，湿黏的黄土水灌进了马车，弄脏了衣服，南灵没有空管丹凝了，掀起车廉才看清楚，他们的马车遭遇了土石流！
    幸好马车坚固，他们也不是在什么山崖，马车被冲倒后，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只是几个孩子摔得七荤八素的。
    南灵跳出马车，她发现旁边的山还有持续的落石。
    「快点出来！」她全身都被淋湿了，抬手遮在额上「外面还在落石，马车很危险！」
    雨秋很迟疑，而丹凝还在抱怨泥水弄脏了她的衣服。
    倒是尔夏是极度信任南灵的，她拉着南灵的手，第一个衝出来，清菊看到也跟着，然后是雨秋，也艰难的爬出来。
    只剩下丹凝她尖叫「我不要！我就在马车里，才不弄成落水狗的样子！」
    南灵叹气，要不是怕被人秋后算帐，她早就给丹凝两拳，把她打晕扛出来了。
    「快点！现在泥水才淹一半，你要在马车里，等一下被土石流冲走怎么办！」南灵在门口喊。
    雨秋出来也看清楚情势了，她跟着一起喊丹凝「对呀！六妹妹你快出来，淋湿总比没命好！」
    丹凝只好出来，只是她抓着南灵的手臂而不是手掌，南灵之前对抗武叡时，抓伤自己的手，浸了雨水后就丝丝的痛，被丹凝一抓，她脸色狰狞起来，但还是将她拖出马车。
    丹凝还没踩稳就被拖出马车，她气愤地瞪着南灵一眼，正要开口，背后突然传来牙酸的嘎兹声。
    她转头一看，马车就这样被土石流冲走了。
    害怕、后怕，说的就是丹凝此时的心情。
    这时候丹凝才看清楚，原来刚刚几人待的马车，已经陷在泥水中，巨大的土石混着雨水，成了一条泥龙般的黄土流，如果她再晚出来一刻，恐怕都会被土流淹死在马车里。
    想到这，她不禁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南灵拉过丹凝后，没有管她的狼狈，而是转头看着附近，几乎都是雨水跟泥地，周围的树长得一模一样让人无法分辨南北。
    尔夏倒是已经麻利的找了几片叶子暂时遮雨。
    「小姐！」若寒跟车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们在车外，一看到那巨大的黄土流下来就跑走了，直到那崩落的黄土流小了一点，他们才探出头。
    原本马车是停在一个小山坡，刚刚要从山脚往上，只是马儿嘶鸣不前，才停下来，现在马车被冲倒下去，两匹马失踪不知死活，而他们一群孩子，虽然淋着雨，但命还在。
    「我在这！」丹凝回了一声，之后又是几个石子滚下来。
    「小姐别乱跑，我这就派人组织家丁过来！」车夫喊着。
    「我去附近避雨，你们快点！」丹凝不高兴的喊。
    「是！」若寒应了声，之后似乎就跟车伕离开了。
    「这里太危险，我们走远一点吧！」南灵提议，他们面前就是被雨水冲出的一条黄泥沟，她希望离远一点，才不会又被波及。
    雨秋也没魂似的点头，刚刚冲走的马车还吓她一跳呢！
    她们走远了些，但雨还是倾盆的下，她们冷得靠在一起，几人把外罩的披风脱掉，掛在树上勉强有个遮雨的地方。
    她们站了一会，周围都被土石流堵住了，南灵心里暗暗喊遭，身边都是女眷，等晚上天冷外加雨水，又升不起火，恐怕冻死都有可能。
    但幸好，远处有人的声音靠近。
    「有人吗?」那个低沉的女音传来，所有人都面露欣喜。
    「染湘姑娘！」尔夏没有防备的喊。
    远处有个穿着簑衣的女子过来，她甚至还多带了几把伞。
    「染湘姑娘！」丹凝讨好的上前接过了她手上的伞，彷彿之前跟染湘讨玉的人不是自己。
    染湘把带来的伞分配下去，雨秋替丹凝撑着伞，南灵则撑伞护着尔夏跟清菊，染湘自己则把自己的伞弄到树上，配合披风弄得更严紧一点，总算有个不滴水的地方了。
    「你们都还好吧！」染湘看着全部的人，直到眼神巡过南灵，才瞄到她搂着尔夏的手上面都是擦伤。
    南灵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精神都紧绷在土石流的状况，手上的擦伤只让她痛一下，只是她早已习惯疼痛，就没有在乎了。
    「刚刚马车突然倒下，我都吓死了！」接话的人是丹凝。
    「没事就好，我先放烟火，让你姑姑看到位置派人过来。」染湘说完，点了一个烟火。
    咻！
    烟火消失在染湘的手上，过了一会，远处传来了笛子的声音，但是染湘听完却皱眉。
    「看来我们要在这边等一下了。」她看着远处「路被堵住了，恐怕要等閭丘家的人挖开路，才能通行。」
    「什么！」丹凝不高兴的皱起眉，但是在染湘看过来时，还是讨好的在她身边「不过幸好有染湘姑娘。」
    几个孩子也跟着说。
    染相并不在意，她来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的。
    在确定会有人来救了，她们终于不再惊慌，冷静的坐下来靠着彼此取暖，尔夏更是整个人缩在南灵怀里，甚至环抱着南灵。
    清菊瞪着尔夏，这个小奴婢怎么这么没礼貌阿！
    南灵把尔夏的手拉出来，并压在自己怀里，不然她的手一直淋着雨，等等回去说不定又要感冒，想到万一大家都感冒造成的流感，南灵就觉得还是慎重一点好。
    南灵让尔夏、清菊坐在里面，自己靠着外边，背对着雨幕。
    丹凝看着染湘靠在树上，她还是穿着着男装打扮，想着等人来很无聊，就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阿?」丹凝坐在树的根上，雨秋则坐在她旁边。
    「这样比较方便。」染湘不打算多解释。
    但是丹凝却好似槓上了染湘，她故意说：「可是我姑姑说你配不上她师父，你喜欢姑姑的师父，为什么不换回女装?」丹凝好奇的问。
    南灵真心无言，她这个六妹妹怎么这么有间心啊！
    但是看到丹凝追问，她忍不住的打断「六妹妹，这是别人的私事。」她就不怕染湘拍拍屁股走人吗?
    丹凝却早就得了一种，南灵越是阻止，就越要做的病！
    她继续追问：「是不是因为你老是着男装，才被人嫌弃的?」
    染湘苦笑起来，或许真的积攒已久，或许是南灵的维护让她有点触动，她抬头看着远处承认「我是喜欢她。」
    丹凝不解的，甚至是有点故意的说：「喜欢就去追呀！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
    「我喜欢的人是女子。」染湘苦涩的说。
    南灵沉默下来，而雨秋也有些察觉不对了，丹凝更是突然退了一步，甚至跟雨秋换了位置，一副染湘身上有传染病一样，清菊也跟着移动，只有尔夏呆呆地看着南灵，担心着她的伤口。
    染湘暗暗观察这句话，看着在场的孩子们都表情震惊，只有南灵一脸平静，甚至是种我知道的神色，而尔夏看着南灵，不懂她的脸上为什么有种伤心，似乎是那个染湘把那样的伤心传给了南灵，这让她涌起了不喜。
    丹凝甚至不再坐着，而是不停的来回走动。
    原来眼前的染湘姑娘思慕的人，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会喜欢女子?
    丹凝感觉脑海一片混乱，所有她认为世间的规则好像被人打破，她急躁的转而注意起外面。
    「那些家丁到底什么时候要来啊！」丹凝不高兴的说，边说边远离染湘。
    南灵安静的在旁边闭唇，清菊惊慌的躲在南灵旁边，跟尔夏挤在一起。
    染湘看着几个孩子的反应，面对不懂的事物，有的人逃避，有的人回避，有的人不解，她看着南灵，两人眼神相接时，却有一种了解的目光，只是南灵很快就低头转开视线。
    染湘彷彿听到一首名为悲歌的旋律在心底回响。
    同性相恋，就是一种注定不被认同的感情。
    而她的那句话像是有魔力，将整个时间都凝结了。
    直到雨秋注意到远处「他们来了，在这边！」
    几个家丁，还有姑姑夜萍跟几个大人过来，丹凝一马当先的衝到吕夫人怀里哭，雨秋跟小周氏拉着手哭泣，清菊也被她的奶娘抱紧，南灵则牵着尔夏慢慢地走过去。
    尔夏一边走，一边奇怪，平时走的很快的南灵，似乎是故意落后一些，等人都走的稍远，她才转头看着染湘。
    南灵看着染湘，想着她终究是救了我们，她有礼的说：「染湘姑娘…不管你喜欢谁，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们。」
    或许说什么安慰都不适合，最适合的，就是一句谢谢，告诉她，我记住了你的救命之恩。
    南灵心里其实很愧疚，她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一句话，其他说什么都是多馀而且可疑的，南灵让尔夏也跟染湘道谢后，两人就跟上了其他人。
    染湘靠着树面色默然，目送着南灵离去的背影，但心里却有几分被南灵的话触动，然后又是叹息，她几乎可以肯定琉璃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但是…
    她看着刚刚跟她道谢的南灵，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染湘沉思了一阵子，直到夜萍让家丁把孩子们送回去后，两人面对面染湘才跟她点头打了招呼。
    夜萍回忆着丹凝诉说的过程，眉头却皱了起来，幸好这次有染湘，否则找不到几个孩子，入了夜恐怕都要冻死了！
    她想到刚刚，旁边没有说话的南灵抱着手臂，但她的手上却有着擦伤，而丹凝已经哭丧着脸，让嫂嫂接走了，雨秋也是魂不附体的模样。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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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馥间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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